她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发丝凌乱,素面朝天,连最基本的打扮都没有,就这一副憔悴的模样怎么去面见皇上!多日未见,难不成还要让皇上看到她如此无精打采的一面吗?

春香乖巧地点头,她见如意两手空空,猜到了定是什么也没要到。冰块可是个稀罕物件,在这大热天儿里,既能用来保存食物,又能拿来降温解暑,确实是好东西。她们本想去内务府领点,来给主子解解暑气,可哪能这么容易,免不了是要受一顿奚落的。

皇上会来主动解救主子,这是如意坚信的,她可是见识过了皇上对主子的宠爱,心里早就有了分寸。

整个咸福宫悄无声响,没了往日的热闹,纵使空气再过温暖,也仍旧挡不住这番凄凉气息,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薄衾,收回了看向窗外一片寂寥的眼神。

墨鱼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她非要见小川的最后一面,只有确认了悬梁自尽的是顾小川无误,她才肯死心。

他张着嘴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启禀皇后娘娘,顾小川他……”

熹妃笑看宜斓,悠闲有度地说道,:“顾氏刚入宫时春风得意,使本宫误以为她深得皇上的心,担心她会恩宠加身怀上龙种,她的父亲顾长偃在前朝势力不小,所以本宫才会对她颇有顾忌,不过现在看来是本宫高看她了。皇上早已对顾氏厌恶至极,想必她也再难以复宠,咱们可以省点力气,不用再对付她了。”

如意去了内务府还未归来,墨鱼看了看春香,无意带她同去,只是嘱咐了她安心留守咸福宫。小越子一脸焦急地站在一旁,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墨鱼冲着他浅笑,让他暂且放宽心。

宜斓见状,面上闪过了几丝得意,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帕子是咸福宫苏常在的贴身之物,上次搜宫时,奴婢无意中发现了它,便顺手带了回来。”

养心殿外面,站着不少妃嫔,墨鱼到了之后仔细一看,见到了熟悉的面孔,顾常在。除此之外,还有裕嫔娘娘,兰贵人,海常在等,她们同墨鱼一样,都是来此见皇上的。

春香闻声暗笑了一下,神色依旧不变,:“这不是彩云姐姐吗,怎么好端端地在这骂上了,也不怕被人听见,姐姐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忙。”

墨鱼听罢更觉内疚,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皇上对外总是冷面严肃,可骨子里却是一等一的善良仁厚,这份宽厚深情,她无以为报。

“你快坐下,尝尝这绿豆汤,你向来贪吃嘴馋,朕还格外吩咐御膳房多加了些糖,你可还满意?”皇上端起瓷碗,舀了一勺汤,递到了墨鱼的嘴边。

这一时半会儿,她还接受不了如此突然的亲近。

就算是泡在热水之中,墨鱼也依旧觉得手脚发凉,她并非对皇上毫无好感,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她不敢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你只管说,我自有判断能力,若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当然会相信。”墨鱼给出了最后的一次信任,肯定地说道。

墨鱼打开字条,上面仅有寥寥几行字,字迹清秀工笔整洁,的确是小川子亲手所写。

与众不同?墨鱼疑惑地抬起眼帘,对上皇上真诚的眸色,心中微动,难道她在皇上的眼里真的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话说回来,那郭贵人也是可怜,失了腹中胎儿本就够难过了,她还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宫里没几个人把她小产滑胎当回事的,就连皇上都没去看望过她。”春香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多嘴了,她的年纪毕竟太小,难免喜欢八卦。

事有轻重缓急,此次熹妃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郭氏腹中的龙种消失,并且把罪责抛给不起眼的云惠,使她能够全身而退。至于顾常在,以后自然有机会处理。

墨鱼惊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嫌疑,她略微放下心来,今日之事,明显是有人借郭氏流产的机会来陷害于她,手段虽不高明,但足以见出其狠毒用心,若是她真的被冤枉定罪,后果定不堪设想。

宜斓早已有准备,恭敬地答道,:“是,奴婢遵旨。”然后就带着一拨太监风风火火地去了。

“皇后娘娘您过奖了,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墨鱼神情自若地顺道,并没有把情绪上的波动轻易表现出来。

如此说来,与圣上同用早膳,好像还是个人人皆艳羡的好事,可是墨鱼不解,她未做过任何刻意讨好皇上的事情,怎能就凭白无故地被皇上施以厚待?

脚步声轻快又有节奏,越来越近,直至承禧殿内,听得出来者心情不错,走起路来也跟着轻盈快活。

身为后宫的女子,最怕的便是皇上的喜新厌旧,天子的心意变化莫测,而她们却是用了一生在赌恩宠,若是失了皇上的心,那这往后的漫漫长日,就只能在深宫寂苦中独自消磨。

皇上吃惯了这些,并不觉得有何珍贵之处,大方地吩咐道,:“既然你对这两道菜很是钟意,那朕就把负责粥与烧饼的司膳太监赏于长春宫,让你每日都能吃上可口的早膳。”

皇上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干笑了两声,以掩尴尬,他撇了一眼墨鱼发上的芍药花,借机岔开了话题,:“苏答应伶牙俐齿,真是可爱,不过咱们在此说了好些话,朕已觉得有些口渴了,你可有兴趣同朕一起去养心殿喝点芍药粥润润喉咙。”

如意嗅了嗅花香,轻声说道,:“海棠艳无俗姿,只可惜香气却是在隐跃之间,不甚明显。”

“你就是愚钝!废话多!快给朕退出去!”

墨鱼这才收起了一脸的惊恐,恢复了常态,想起刚才的夸张大叫,她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墨鱼愕然,没有想到顾氏竟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还拿小越子的命作要挟,实在是得寸进尺,她在忍住了怒火,集中精神在心里暗自盘算,该如何才能解决眼下的难题,既要保全小越子,又绝不能答应顾氏蛮横无耻的要求。

钟粹宫的主位是宁嫔娘娘,来了自然要先与宁嫔打个招呼,墨鱼与宁嫔有过几次接触,觉得她不像顾氏那般蛮不讲理,算得上是得体好说话,于是准备把此事先向宁嫔解释清楚,以寻得帮助。

春香微微诧异,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儿,好奇地问道,:“主子,怎么用不上啊?瞧这簪子多漂亮,还有这几匹蜀锦,能制出好多衣裳来,您生得如此可人,要是再穿戴打扮得好点,定能使皇上更加倾心。”

原本只是皇上怕她受寒,随手拿了一件外裳而已,当时情况特殊,皇上哪顾得上细看手中的衣物,谁料能生出这么荒唐的事端?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皇上抬起了头,“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奏折,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天子发怒,自叫人惊心。

宫女青叶咋咋呼呼的一声喊叫惊动了墨鱼,她赶紧起身,与春香一同出去看个究竟。

刚才上演了一出闹剧,大家的心都被撩了起来,有的是心怀慌张愤怒,比如墨鱼和顾氏,有的则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想再多看点笑话。

熹妃环视一圈后开了尊口,:“今日众姐妹都到齐了,真是难得,可见大家多给裕嫔面子,裕嫔妹妹你可得好生招待我们,不许把好的吃食都藏起来,尽拿出寻常点心来做敷衍。”

墨鱼嘴角扯出了弧度,赞许道,:“能在熹妃娘娘处伺候过笔墨,那你定是读过书识得字了,若当真愚笨,想必一开始也入不了娘娘的眼,你也不用太过谦虚了。”

听到墨鱼如是说,小川也想着是时候该回钟粹宫了,他不放心地嘱咐道:“那我就先回去,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