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对那熟悉的地方多无法放下,只是好似前世今生最好的回忆都放在了那里一般。

话虽这样说,但是太后话里也丝毫没有让沈淑昭起来的意思。

她试着笑了笑,但就连莞尔一笑起来间眼神深处都是这样的深寒阴霾,全然不似沈庄昭那般大家风范又充满美人骄傲的妩媚淡笑,和沈孝昭未经世事的傲慢与自信的嫣然笑靥。

宫女与宦官之间面面相觑,在他们心里,沈庄昭是铁定入选的,只是太后到底要不要二小姐和三小姐,这也是说不定的。

紧接着太后看向了坐在最远处的沈淑昭,一个让她眼生的面孔:“二姑娘,多大了?可识字?”

古来有制,宦者黄门中连最高的中常侍都不过三品,那人却穿了带有二品仙鹤纹饰的朝服,想必在朝中的身份非同一般。

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老了,自己真的老了,主权沈府内事二十多年来,她扪心自问从未失过手。

沈淑昭温婉地侧身行礼,表示谢过大夫人的美意:“劳烦阿母了,小女觉得秋婷等人伺候还算尽忠的,碧儿只不过前不久才刚刚作为我的贴身婢女,实在不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沈孝昭听见老夫人这般说,眼泪直在眼里打转儿,一时找不出话来。

沈淑昭牵过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说:“昨夜你一人默默扫了内室,那水那么凉,脏活那么多,你的手可着得住?”

沈淑昭淡笑不语,温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以后就不用做那些粗活了,以后随时伺候在我身边吧。”

里面的人手持折子阅过后,却是一阵沉默,原本低着头的陈世偷偷抬头昵了一眼,只见帐篷外的残阳余晖落进珠帘内,阴影投射在那人的上半脸,分外神秘。

大夫人只得讪讪开口:“这样更好,那么就只差等定好日子了。”

“昨日太后派来的人可曾还说些什么吗?”

明眼人一看这个名字,不论气质和德性,便知道谁才是沈府沈太师最宝贵的嫡长女。

沈淑昭领着绿蓉和若云二人走进了桃花林,其实对于她来说,还是很乐意于看到太后亲手挑选的花种和花盆摔碎一地的。

走了没几步,沈淑昭愣了,因为她看到满地的八仙花与碎瓷器,有的已经被踩的稀烂,有的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有的则花蕊花心都四散开来全然不成样子,这里一片狼藉。

再一抬头,沈淑昭又愣了,因为在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手持白剑的女子,那女子身着长袖曲裾,细腰之间系一束暗花腰带,在其边上佩挂着长剑的刀鞘,此时正望着南苑树林的最尽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沈淑昭突然紧张了起来,因为那人手里剑刃上,正在不断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

太后的宫内可是一等一戒备森严的禁地,不可能会有刺客之类的人出现,究竟是何人敢惹出这般的事!

沈淑昭赶紧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目前看到的和听到的已经太多了。

若是放在前世,贵为妃位的她早就皱起眉头命人大声询问,但是现在的她在这皇宫之内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前方的人慢慢回过头,看到她们时,剑由指向地面的角度更抬高了一些。

“是谁?”

清冽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气氛一度紧张。

视线看到那人脚上以及下身布料纹饰的暗藏奢华,沈淑昭在内心底肯定现在这个不是她能够得罪起的人。

她想了想,不论对面的人是太后还是其他谁的人,现在自己谎称是宫女也没有用了,不如直接把太后侄女的身份亮出来,更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于是柔柔侧身行礼后,不卑不亢开口道:“民女是沈太师之女,因为就在这附近赏花,听到所出声响后才赶来看看,若有打扰雅致之处还望见谅。”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说:“嗯?你是沈太师的女儿。”

声音如甘泉,令人心神不定,语气比起之前没那么过分冰冷,听起来对方似乎不再对自己的身份抱有敌意,沈淑昭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女子。

四目相对之时,她这一次才是真正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记忆一下子涌了进来,十里红妆,白马拉着的礼舆车上,那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她还是挺记忆深刻的。

原来这就是坤仪长公主。

沈淑昭心想,这气质和身段的确是配得起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

长公主卫央在她们面前掏出一方丝绸娟,轻轻擦拭着剑上的血渍,将其消抹得一干二净,同时若无其事地道:“为何至此偏僻的地方,难道今日太后不留你们吗?”

沈淑昭照实回答:“回长公主的话,太后因有事所以免了今日的请安。”

其间她一直盯着卫央手里寒气逼人的剑,对于此刻面前的情况,如果她不傻,就该猜得出来那上面不是长公主的血,至于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她该要知道的。

卫央将手里的长剑转了几转,快速地收回了刀鞘里,对沈淑昭知道她的身份并无反应,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淑昭身上,语气里带了声轻叹:“这里不是你该来。”

我知道。

沈淑昭默默在心里想到,如果有人提前告诉她长公主会在这里“杀人”,她是肯定不会来的。

“小女子听到声音后就匆匆赶了过来,并未想到长公主会在此……”沈淑昭柔声说道,语气如以前在沈府那般善良无害,眼里又隐隐含了一丝担忧,“刚才那一声真可怕,这里碎瓷器如此多,长公主可有受伤?淑昭愿为公主去传侍医过来。”

“不必了。”当说到侍医之后,卫央的眼神又冷了下来,“这里已经无事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