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沉烟阁内,被烟雾呛醒的张紫烟正茫然不知所措。

赵、江二人对视一眼,又双双转过头不再看对方。

“怎敢劳掌柜的大驾,张某人实在受之有愧!”

林清到底不是个眼瞎的,当即便瞧出了张紫烟与张庙生这二人之间的异样关系。再看张庙生对紫烟倒也是情真意切,只撇了撇嘴没有多言。

“什么!那个老东西,趁我不在竟敢如此欺负紫烟!”林清气得直跳脚,却碍于身旁坐着赵明松而不敢发泄。“赵大哥,你跟来做什么?”

江韶低着头无法看清陆承瑄的表情,此时正有一丝紧张的情绪盘旋在他的心头。“我倒是四方打听了一番,发觉这位林姑娘的由来并不简单。”

“阿韶?”陆承瑄直直走到江韶跟前,他顿时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我记得你向来是不喜为人说情的,怎么今日却偏要为了这个丫头顶撞于我?莫非……”

她在笑。

“她怎么了?!”陆承瑄有些急了。

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面前的这个女人,很欠揍!

林清反倒有些不敢置信,感情这个传闻中冷酷的木禾镇第一捕头赵明松,竟这样好说话?

“赵捕头未免太看得起本姑娘了!”林清冷笑,面上尽是不屑。

这无疑是一件比六月飞雪还要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刚踏出张府,就有人去向张秋丽报信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紫烟的另一个近身婢女——马芬儿。

说罢,她便三步并做一步冲出了沉烟阁,只留下一阵略带香味的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终于消散得了无痕迹。

张紫烟被一众丫鬟婆子按住了身子动弹不得,心里不免感到万分悲凉。说起来她也是张家的二小姐呢,然而在这张府中,就连身份低微的婢女都可以不把她放在眼角里。她,只怕真是这世上最没有脸面的小姐了吧。

她那般潇洒决绝的离去,连与他告别也不曾,只留下绝美的身姿在他的记忆里,如一根插入他的心房的刺,时时刻刻带给他深入骨髓的痛楚。

问话的那人见她并不答倒也不恼,只望向她的目光染上了些许怜悯的意味。这姑娘只怕是吓得不轻呢!

陆承瑄禁不住叹息,“他,也算是有心了。阿韶,遗诏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在下无能。”江韶垂首,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愁闷。

“你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明松对我误解颇深,又怎会助你寻得先皇遗诏,他不从中阻挠已是万幸。”

二人说着往园外而去,不一会便走远了。

“人走了,放我下去!”张秋丽怒道。言语间虽满是怒气,双颊却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层薄红。

宁沧澜阅人无数,怎能看不穿张秋丽的心思,不过是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小女子罢了。今日既然遇上自己,要怪便只能怪她时运不济!

“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小姐见谅!”口中虽如此说,手却并未有所动作。

见宁沧澜如此,张秋丽怒气更甚。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抓住宁沧澜的手便咬了下去。

宁沧澜吃痛,却并未松手,反而将怀中的女子拥得更紧。他拥着张秋丽稳稳落地,随后便不发一言的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你,究竟……”张秋丽心中疑惑。她无法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这个陌生男人虽然举止无礼,却又不失气度,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同。

另一边,木禾镇衙门内,赵明松已叫仵作查看过张敬德的尸身,确认他的确是因中了挫筋断骨掌而死。

“赵公子啊,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邪神作祟?否则,又怎会接连不断的死人……”问话之人正是木禾镇的知县,此人生性胆小怕事,只因有远亲在朝为官这才谋得了知县一职。最近木禾镇怪事不断,他既怕惹祸上身,又怕上头怪罪,因念及赵明松才华横溢、能力卓绝,故而将破案的希望尽数放到了赵明松的身上。否则,他何需对一个小小捕头低声下气。

“回禀大人,在下以为必是有小人在暗中捣鬼,而非邪神作乱。先是知府许大人横尸街头,其后便是张府家主张敬德死于非命,张府走水,张家人几乎在一夜间死绝!这些事来势汹汹且又教人理不清头绪,使得木禾镇人心惶惶……”

赵明松这一番话吓得知县面无血色。“这这这,赵公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上头怪罪倒是其次,怕只怕真有小人暗中作梗,肆意杀人。他当官不过是为谋财谋职,若是伤及自身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知县眼珠子转了几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哎哟!”知县怪叫一声,身子竟直直向下倒去。

赵明松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面色如土、只见眼白不见眼仁的知县。

“人算不如天算,本官这娘胎里便有的头疼病竟在这时犯了!”知县清咳几声,有气无力道:“赵公子,本官即日起便将这几桩案子全权交与你负责了,还望赵公子莫要辜负本官的期望,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赵明松素来知晓木禾镇的知县昏庸无能,早时便料到知县会借故推诿,如今看他在自己面前作戏,心中只觉好笑。

“依知县大人看,在下只是一名捕头,一介武夫,又当如何肩负起这查案重任呢?”

知县极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后便道:“本官官小职微,若赵公子不嫌弃,本官愿将手中的职权全数交到公子手中。”

“在下听闻,京城朝廷中已有人推举大人为下任台州知府,官升两品,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大人后台如此强硬,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关照才是。”赵明松刻意拿腔作调,态度极是不敬。

“你!”知县气得两眼发黑,先不提赵明松如何得知此事,单看他此刻的冷嘲热讽,便可知他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教知县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表露!若赵明松真只是一个小小捕头这便罢了,可他偏偏来头不小,轻易动他不得。

“也罢,若你不愿,本官亦不能强人所难,你只安心做好你的捕头便是!”

赵明松本就视名利如粪土,此时更是不愿在此浪费口舌,然此事牵涉的人几乎都与先皇遗诏有关,他无法说服自己甩手不管。“既然如此,在下定当尽力查案,不辜负知县大人的厚望!”

知县并未料到赵明松翻脸如此之快,只不过这几桩案件无疑是烫手山芋!不论赵明松态度如何,将案子全权交于赵明松来查,届时上头若怪罪下来,也好将他推出去顶罪。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官就先在家中静候公子的佳音了!”怕赵明松反悔,知县不敢多做停留,脚下生风般快步离了衙门。

“我呸,这贪生怕死的鼠辈!”一直在旁边充当透明人的捕头黑子忍不住骂了起来。

赵明松却不再言语,默默转过身继续翻看起张敬德的尸身,希望能从中找到有关的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