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面色腼腆笑答道:“它叫板砖,是师傅的马。”

等黄泉交待完虎子回来的时候,黄裕已经在收拾衣物,父子俩将衣物收拾好,装进包裹,黄裕叮嘱他早些睡,明早便要赶路,黄泉应了一声,匆匆洗洗便躺在床上,只是这一夜他又如何睡得着。

黄泉看着身体壮硕的小白,眼神有些复杂,透露着浓浓地不舍,小白却是没感受他的目光,只是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

黄裕不再搭理他,只是叮嘱一旁的虎子要细心照顾朱家夫妇,便抬脚回家。

徐门主听后苦笑,自己半生基业毁于一旦,可回想自己的作为,再面对御赐金令,也生不出怨恨之心,这才直起身来,向黄裕抱拳道:“大人今日点醒草民,草民自当按照大人说的办。”

吴万进瞥了瞥他,心想刘老头的旧羽应该早些换去才好,只是毕竟是个师爷,也得给些面子才是,随后他大声道:“朱大勇对本官行凶,有目共睹,铁证如山,只是本官心善,念他是初犯,杖二十便把此事了去,来人啊,给我打!”

“不打紧不打紧,”吴万进狞笑道:“朱掌柜若是觉得辛苦,大不了入我那县牢,本官包你吃住,你若是担心妻儿,也无妨,自可一块搬去,本官定不会亏待你这一家子!”

可那持锤大汉依旧不依不挠,单手抡起一锤,就要往朱大勇身上砸去。

白猿将手遮掩了伤口处,又摇了摇头,似在说着不碍事。随后又生龙活虎地摆弄着死蟒。

“你毕竟年岁尚小,这也是你娘亲的意思。”黄裕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这是月!是月啊!”其中一人看到这顶光盘似乎很惧怕,哭喊道。

黄裕身子一震,终究还是摇头苦笑一声。道:“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的。”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孔仲尼叹了一口气:“也对,不然依你的性子,怎么会答应我把他送来呢。”

黄裕颓然,沉默。

孔仲尼不再提此事,对黄泉说道:“孩子啊,你想学些什么?”

黄泉愣了一愣,随后目光却是坚定起来,道:“我想学武。”

“可是……”孔仲尼停顿一下:“你若想求武道,要比别人辛苦得多。”

“泉儿不怕苦,只想为父亲分担一些。”

孔仲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向黄裕:“你全都告诉他了?”

黄裕点点头,将那日发生的事说给了孔仲尼。

孔仲尼面带欣慰,摸了摸黄泉的头,道:“真是个好孩子,这性子可像极了你娘,为师便随了你,以后你就是为师的第七个弟子了。”

黄泉大喜,便要行弟子拜。

孔仲尼受了他这一拜,却是摇头道:“果然是你爹带大的,酸腐味倒是学了八成,以后大可不必如此,我这里没有的世间那些规矩,除了你三师兄这个书呆子,其他人都是随性而为,等你们相处得熟了,自然便会知道了。”

“是。”黄泉应了一声。

孔仲尼微笑得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你几个师兄师姐。”

他指向一个和黄裕差不多大小,长相普通,脸色黝黑,穿着一身麻衣,看着就像乡野村夫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是你大师兄,姓郝名逍遥,大家都得靠他吃饭,山后有几亩田,都得靠他打理。”那貌似村夫的郝逍遥向黄泉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孔仲尼又把手指向一个二十余岁,俊逸不凡的年轻男子,道:“你二师兄,常快活,看家护院的,平时来些不长眼的豺狼虎豹,或是小猫小狗,都是由他打发,会些武艺,就是臭毛病多,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那常快活却是冷哼一声,似乎是对老师称呼他为“看家护院的”甚是不满,又仿佛是在对黄泉致意。

孔仲尼不理他,兀自继续介绍道:“你三师兄就不说了,他在院子也没什么事,就是读读书,种种花,种种菜,打扫一下而已,咦?好像他的事最多。”许自在无奈苦笑摇摇头,像黄泉躬身行礼。

黄泉还礼。

孔仲尼只当是没看见,继续道:“甄怡然,你四师姐,年方十八,十年来院子里唯一的一枝花,性子比较活泼,会些医术,院子里最闲的,是因为院子里的人很少生病的缘故。怡然啊,你那药箱几年没打开了来着?”

黄泉看向场上唯一的女子,身着着翠色罗裙,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甄怡然不理孔夫子,只是面带笑意地拽过黄泉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眼里却有些凝重,道:“以后恐怕要经常打开喽。”

孔仲尼不搭话,无奈的遥遥头,指向一个光头:“姚幸福,年龄最大,比你父亲还大,不过却是排行老五,是个哑巴,院子里最弱的就是他了,哦,现在不是了,你五师兄有事没事喜欢搞些小发明,你们在山下的那片雾气就是他搞的一点小阵法,可是有你二师兄在,完全没有必要嘛。对了……”孔仲尼面色有些古怪:“他对衣服很是有兴趣,最喜欢做衣补衣这些女子做的细活,回头让他给你弄一套衣服。”

那光头憨厚一笑,算是答应了。

孔仲尼又把手指向最后一人,正是那方才挨过戒尺,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夫子刚要开口,却是被他打断,道:“我自己来。”随后笑吟吟地看着黄泉:“小师弟,我叫勒开怀,大凉人士,人如其名,比较乐观开朗,以后小师弟若是练武练得乏了,自可找我来解闷,我是院子里的大厨,做菜可是一流,小师弟要常过来厨房,本师兄给你开小灶。”说完后还默念一句:“叫师弟的感觉真是好啊。”

“就你话最多,还不赶紧滚去做饭,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孔仲尼笑骂道。

那勒开怀连声答应,跑向院子西边的厨房,不一会儿便传来噼里啪啦榨油的声音。

黄泉听完老师的介绍,面色却是万分古怪,心想这众位师兄师姐的名字可真够别致的……他开口问道:“那老师您是在院子里给诸位师兄师姐解疑答惑,主持大局的吗?”

孔夫子露出欣慰的表情道:“不愧是丫头的儿子,一眼就看穿了本质,为师既然是你们的老师,自然是举足轻重,平日里负责吃喝拉撒打牌逗鸟这等子重要事情,虽然任务艰巨,可也乐在其中啊。”

黄泉心想这等圣人风范可真是独特。只是众位师兄师姐却是难得换了各自神色,露出一副尊重的表情。

黄泉并没有注意到,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抬头时却问道:“老师,大家在院子里都各司其职,不知以后我在院子里做些什么?”

孔仲尼一拍头,道:“差点忘了,你也看到了,你这些师兄师姐们很忙,山下的事情却没人处理,这次接你们也是由你三师兄代劳,以后山下有什么事情,就由你出面吧。”

黄泉面露苦色,心想这可真是苦差事,应了下来。

只是那面容憨厚的大师兄却是面带忧虑,道:“老师,不可,小师弟手无缚鸡之力,世间凶险,江湖中更是恶人无数,小师弟独自承担,我们怎能放心?”

孔仲尼笑了笑,仿佛并不怎么在意,道:“我又没说现在就让他下山,自然是等他有了自保的本事才会放开他去,你小师弟既然选择了武道这条路,以后自然不能平静,他的身世,他的命数,自然也决定他不能够平凡,如果不多加磨练,这才是凶险。”

郝逍遥低头称是。

孔仲尼看了看黄裕,后者则是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莫道黄泉不归路,只记人生几多愁,黄泉是你小师姑给起的名字,何尝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今天看来,你小师姑早就看到了泉儿的命数,只是你小师姑比你师姑父看得开,大概是因为生死之际,比谁都要看得开吧。”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黄泉:“你父亲躲了十年,依我看来,这很愚蠢,不过一切皆是为了你,倒也可以理解,你父亲和你母亲不是普通人,注定你也不是普通人,这不代表什么,因为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比平凡人更加不幸。”他接过甄怡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接着道:“只是既然你愿意站出来,那就要站直了身板,看不清道路,那就拿刀劈开一条道路,可是走路容易开路难,平凡到不平凡本就是一段不平凡的路,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真的决定要亲手开辟这条不平凡的路?踏上你自己的路?”

黄泉侧头想了想,忽而露出笑容,道:“老师,那我学刀好了。”

“哈哈哈!”孔仲尼开怀大笑:“你这小子比你父亲有意思多了。”他望向西边的天空,突然收起笑容,似要说些什么。

黄泉站直,恭听。

孔仲尼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味深长。

“老师很讶异于你的决定,不过想想倒也释然,毕竟你父母的身份终究注定你不能过平静的日子,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来找你,你不在江湖,江湖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