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凌楚思一直等到他抽抽噎噎的哭完了,都只是一脸平静的稳稳坐在那里,最后才微微侧过头来单手托腮的说道:“哭完了?哭完了就让你哥哥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寇仲眼神有些发飘的看向周围的墙壁,视线一扫,最终落在了扬州南门附近的那个膳食档口的方向,他咽了咽口水,低声讷讷道:“我家里的弟弟还没吃饭呢……我还要给他找点吃的带回去。”

站在包子铺门口的摊子上正忙着卖菜肉包子的卫贞贞微微侧了下头,用袖子轻轻的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的时候,衣袖正好半遮住自己的脸。

本来折腾也就折腾了,反正大家都攻入南诏皇宫,历经千辛万苦的找到建宁王李倓的面前,反正皇帝和朝中大臣也看不见,干脆大家一起打死他连带着南诏皇宫一起烧了得了,结果可好,有三大恶人给李倓拖延时间,直接就被他从密道里逃了出去。

“嗯……”因为天冷又要哭出来的徐子陵哽咽了一声,拉着寇仲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了,两个孩子走在一起往那个几乎被烧毁殆尽、此时只剩断壁颓垣的村子里面走去。

闻妧妧的手指只是轻轻一触,便很快从卫贞贞的面颊上移开,她掩唇轻笑,妖娆的身段无时不刻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堕落的妩媚邪气。

凌楚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季霄白单纯一笑道:“那我们考虑一下,晚上吃点什么?”

季霄白点了点头,微笑道:“书房而已,没事,来!”

凌楚思揉了揉额角,心情尤为郁闷的扁了扁嘴,小姑娘的模样带着掩不去的无辜和可怜,轻声跟季霄白问道:“小白,‘邪帝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楚思猛地抬起头,一艘还挂着隋炀帝杨广旗帜的巨舰甲板上,隋炀帝一行正登船远望。

“不过净念禅宗怎么会突然亲自齐派出四大金刚追杀‘邪王’石之轩,除了三年前的扬州一战,石之轩和净念禅宗的了空大师有过一次冲突外,他们两方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恩怨吧?”

惹得五六岁的小姑娘直接跳脚,一蹦老高的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怎么又在这里!”

想到这里,凌楚思索性微笑着说道:“你可是拜入了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门下?如今得偿所愿,恭喜你。”

虽然那个叫做金环真的女人其实也很不靠谱,最后的几句话语更是颇为假惺惺的,不过,她话语中的本意却是没错的。

金环真抬手,轻轻的抚了一下漆黑如云的鬓发旁插着的花簪,长袖飘摇,微微摇头轻声笑道:“尊者这话问得有趣。文艺爆发后,桃李镇、还有附近的几个镇子上都没有多少活人了,瘟疫面前,是不是郎中,可和得不得病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杀你。”凌楚思的回答简单而直白,不过,这种粗暴中带着几分冷然的回答,却更好的安抚了那个男人心底的恐惧。凌楚思直接在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就停下,一脸平静的开口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它长得可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啊?”小少年继续稚声稚气的问道,眼睛湛然明亮的望着凌楚思,十分有耐心的问道。

可惜这会儿正是晌午,大街上满是摊贩行人、摩肩接踵,如果不想在大街上被人看耍猴戏一样围观的话,凌楚思自然只能放弃这种最为简单直白的方式。

今天的净念禅宗一行,虽然事情的发展和她的初衷完全不一样,不过,结果总是好的,三年前的魔门花间派护派尊者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总算是洗清了,虽然凌楚思自己也知道,净念禅宗这种有门有派的和尚们还好说,更加解释不清楚的其实多是那些听风就是雨的江湖人,不过那些人杀伤力终究有限,无视即可。

季霄白旋即了然,“飞鱼丸”的作用他刚刚才亲身体会过,置身水中之时,果真是身似游鱼,等他们两人进了地牢里藏在水中的密道,有“飞鱼丸”在身,这些和尚想要抓到人,恐怕是绝无半点可能。念及此处,原本还有些心神一紧的季霄白也随之安下心来。

季霄白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潜了下去,不过,到了水下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便感受到,从凌楚思的手指处,有一股看似柔和却极为果决的力量拉着自己,登时如同最灵敏的游鱼一样向前掠去。

“和尚的住处倒是不错。”凌楚思轻轻一叹道。

凌楚思心中茫然的看着他,不过想想,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完全无法施展神行千里,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好了呢?到时候自己说不定一个神行千里就又莫名其妙的回去了,就算回不去,只要自己好好活着,至少也能重新见到万花谷的师傅长辈那些人。

凌楚思闻言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不管是凌楚思还是慈航静斋的梵清惠,对于这些流传在农户人家的传言,都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也是凑巧,凌楚思路过一处山峰陡峭的悬崖时,正好见到,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在采药之时,一脚踩空,从旁边高出一截的小山坡上摔了下来。

大概是志趣相投,反正“琴棋书画”四个人待得倒是一直挺近。

此时的稻香村还没有人来,那片平底上,自然也是野草遍地,偶有几只从没见过人结果显得呆呆的小动物不慌不忙的穿过草木原野跑过去。

凌楚思微微拧眉,心道,这些人整天在自己背后传谣言也就罢了,今天竟是直接到自己面前还敢信口开河起来了!

闻妧妧轻轻舒了口气,仍没有从刚刚的骇然中恢复过来,不由得紧紧握住拳。自己身为阴癸派弟子,得知石之轩此前在五羊城中和花间派的护派尊者撕破脸内讧后,阴癸派中,“阴后”祝玉妍自然传下令来,有意促使石之轩和花间派那位已经叛门的护派尊者内斗,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际,阴癸派也好顺势诛杀石之轩,一统魔门!

凌楚思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猿骨笛,见卫贞贞虽然有几分瑟缩之意,却依然没有从卫嫂子的怀里挣脱开来,不由得也有些意兴阑珊,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卫贞贞。

卫贞贞张了张嘴,半晌才嗓音沙哑艰涩的低声说道:“我爹娘想把我卖给冯大户,我求他们不要把我卖了……”

此时正值卯时,晨雾迷蒙,随着初升的太阳渐渐散去。江边的风带着些湿润的凉意,曙色温柔,草上的露珠显得愈发晶莹。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打成魔门老妖婆的凌楚思满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缓了一会儿,才坐直身子,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还在津津乐道的讲述这些天来传得越发夸张的关于石之轩、被追杀的魔门年轻高手、以及神秘老妖婆事情的江湖人。

祝玉妍冷声笑道:“那女子亦是修习花间武学!花间派每一代从来只有一名传人入世行走江湖,一名护派尊者隐居幕后,保管派中典籍。其中,花间派传人以艺入武、以无情对有情,从来只有负心男子,护派尊者却全部都是女子。如今,护派尊者公然露面,与花间派传人分庭抗礼,她可不是与石之轩不共戴天?”

“他一直在追杀你?为什么。”凌楚思纯粹是漫不经心的好奇问道。

缩水后的凌楚思身形小巧偏偏又有着与身体根本对不上号的深厚内功,在密集的山林间倒是颇为行动自如,与她同行的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什么人!?”白衣文士见那说书人竟然没有死,想到刚刚一闪而尽的奇妙气劲,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旋即猛地抬头,看向茶楼二层的雅间。

随后,凌楚思在五羊城的东街上找了家大堂中有说书人的茶楼,拎着刚刚买来的那摞书进去,直接要了个雅间,点了一壶当地所特有的凉茶,又随便要了两盘配茶的点心,便舒舒服服的坐下,一边喝茶翻书,还时不时的听两耳朵那说书人的讲古论今之言。

凌楚思顿时心中骇然,万万没有料到此人看上去气度儒雅、文质彬彬,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竟然也意图用幻觉来影响控制对方。

结果,那个中年人一转身,看到了拿着根笛子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满是好奇的凌楚思,不由得眼前一亮,主动打招呼道:“小妹妹,你喜欢糖画不?”

“可算是走了。”寇仲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徐子陵则是红着眼眶,却眼睛亮亮的说道:“她至少给了我们很多钱!”

寇仲点点头,随口道:“这倒是。”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屋子里之后,两个人先妥善的把凌楚思刚刚给的银两全部藏好,这才坐在桌旁,把剩下的包子分了分,忍不住大口的狼吞虎咽起来。

至于凌楚思,却是在离开这个小村子之后,到了晚上,又去而复返。

她换了一身身侧的衣裙,面上也蒙着一层轻纱,悄无声息的重新回到了这个小村子里,在断壁颓垣之间找了个视野还算开阔刚好能够看到寇仲和徐子陵住处的地方,隐匿好身形,开始耐心等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