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姐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进谢家吗?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是为了照顾你们姐弟两人吗?其实不是的,一切拜沈瑜所赐,我嫁过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占住正室的位置,保证祯哥儿是唯一的嫡子……”

沈姝看着伏在她身边哭累了沉沉睡去的两个孩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沈姝点头,跟船家道了谢,之后回去另一边坐下。

匆忙赶到靖州城后,离记忆中谢家出事的时间已经只有两天了。因为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他不敢卡着时间过去,而是提前两天开始就雇了人在那附近等着了。

见他这样,沈姝心里顿时生出愧疚来。她心里明明很清楚,他根本不知道点这一下头具体代表着什么,只因为是说话的人是她,所以他就答应了。并且即便他不答应,沈姝也不可能再让他走,他们两个是绑在了一起的,一起跟着马车坠入悬崖,在谢家人眼中,同样都是‘死人’。

“说起来,你们刚好是两个人,乘坐的那车也掉下了悬崖,难不成你刚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沈姝脑袋里绕了两圈才大概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心里更沉重了,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越东海,对方的表现却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越东海察觉到了,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笑了起来,挠着头解释道,“你求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恰巧听见了,就追了上去。跟你一起的人就住在隔壁,他的情况不算严重,跟你差不多,都只是昏迷过去了,应该也醒了吧。”

不仅是谢家人,其实就连越东海的同伴,也没怀疑过他的话。

其实在沈姝喊救命之前,他们就听到了车马声,并且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沿着路飞奔而来,所过之处带起阵阵烟尘。他们原以为是主人家有什么急事在赶路,等靠近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人赶车。

两个小厮从马车里拿了干粮跟一点水正准备送过去,便被沈姝给叫住了。

在大灾大难面前,个人的利益与感受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我们身为小人物,一边感叹着自身的悲哀,在大义面前却仍会奋不顾身。

最早在得知原主的遭遇后,沈姝便生出了别的想法,又经过郁砚秋一事的催化,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之后沈姝就开始着手去办,思考着要如何去应付随之产生的一系列的问题。她翻遍了本朝律法,又想尽办法找来类似的例子做参考,得到的答案却让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于是他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微微仰着头看向沈姝,一脸委屈的表情,朝她伸出双手,“疼~母亲抱抱~”

沈姝上辈子一米七的身高,随便踩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走在南方的街上能把大部分的男生都比下去。如今得了具娇小柔弱的身体,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她回过神来准备收回手来,还么来得及,便见崔奕璟忽然歪了头贴上他的掌心,然后轻轻蹭了蹭,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对此,沈姝表示感觉不太好。于是她决定给他们找点事做,那种比较能打发时间的。并未花费多长时间,她就列出了三样:积木、拼图、多米诺骨牌。

郁家人随后便离开了建安,谢大夫人也重新开始替谢长宁物色妻子人选,只是谢长宁因为此事倍受打击,消沉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事不知怎么的又在世家之中传开,一来二去的,别说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稍微差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沈姝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手被握住了,她回过神来,对上蕙姐儿担忧的眼神。

他抱着屹哥儿逗弄了两下,视线不经意往前看,蕙姐儿与祯哥儿的身影落入眼中。

马车慢悠悠的穿过热闹的长街,走过巷道,最后停在了谢府门前。

蕙姐儿摇头,“没事。”

回来之后蕙姐儿便来了东院,沈姝主意看了一下她的神色,有些闷闷不乐的。虽然明知道这具躯体里装着的并非真的是一个孩子的灵魂,但沈姝还是担心她在周姨娘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招手让她到榻上坐下后,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她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沈姝笑笑,“你要记得,不论输赢,打架始终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沈姝小时候住的是那种老式的小区,邻里之间关系还挺好的,跟别人的家的孩子偶尔打了架,也不影响她在大人之间的受欢迎程度,因为她成绩好长得又可爱,年年第一次次第一,那次不拿第一了才奇怪,典型别人家的孩子。她打架有输有赢,不过基本每次事后都会被父母说教。

周姨娘闻言,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似嘲讽与不甘,最终还是恢复平静,点头应下,“是我错了,请夫人责罚。”

乱世出英雄,而想在太平盛世里立下这样的功劳,可谓是难于上青天。可以预见的是,即便从此以后谢长宁再没什么作为,等三年任期满了,吏部的考核成绩也必然是顶好的,等他回到建安,入阁拜相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是时间早晚。

谢长宁顿时觉得有些狼狈,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谢长宁与沈老爷进到屋内,看清屋内的情形,两人都有些惊讶。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缓过来了,若是忽略她这一番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还真是慈祥无比的。她一心只想着哄祯哥儿,完全忽略了旁边的蕙姐儿。

“母亲,母亲,你好些了吗?”祯哥儿把头凑到她面前来,小脑袋近在眼前晃悠着。蕙姐儿拉了他一把,将他抱了回去,训斥道,“母亲刚醒来,需要静养,你怎么能这么吵她呢,乖乖在旁边待着,不然我就让人送你回去了。”

这一天,气候一如往常的炎热,便是一天之中最凉爽的清晨与傍晚,空气都是燥热难耐的,夜风迎面吹来,带来的不是凉意,而是热流。

谢长宁道,“去吧,若是她……再说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姝这一次还是会拒绝。

沈姝一愣,小书童则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片刻后才呐呐道,“夫人。”

“这是关于当年灾祸一事的记载,事后来看,其实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沈姝将地域志翻到那一页后,递到谢长宁面前,又继续道,“当然,我不是想凭这一点就说服你,更多的证据,就只能去实地查看了。说得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可信,不是吗?”

沈姝亲完抬头再去看祯哥儿,只见他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霎时变得红彤彤的,偷偷瞄了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很快就连耳朵也都很红了,看起来可爱极了。

尽管沈姝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这个问题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蕙姐儿。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蕙姐儿不行,她带着蕙姐儿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要原样把人带回来,若是有半点差错,责任都是她的。

谢长宁虽然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但也没怀疑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内阁妇人经常会有说不完的奇怪想法。他看了沈姝一眼,对她道,“商人重利,追逐利益是他们的本能,不过话虽如此说,对此我却是不赞成的。”

祯哥儿在屋里等着,见了沈姝便笑着唤了一声母亲,之后才向谢长宁问好。很快砚哥儿也来了,被奶娘抱着,因为谢长宁说要见见他。往常他都是不跟沈姝一起吃饭的,因为他才刚断奶,最近吃的都是迷糊糊或者蒸蛋之类的流质食物。

思及此,沈姝忍不住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来。果然有的时候无知才是最幸福的,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去纠结这些问题,又或者她心狠自私一点,也会是不一样的情况,可是她此前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母亲对我跟祯哥儿很好,前些日子我因水土不服生了病,是母亲不辞辛苦夜以继日的照顾我,她对祯哥儿也很好,之前还特意给他做了小玩意呢,叫做传声筒,就两个竹筒子一根棉线,在这一头对着竹筒子说话,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另一头也都能听见,可有意思了。”

老人笑眯眯的道,“恭喜小公子,是只威武的老虎。”一边说着话,用勺子将温热的糖液舀起来,糖丝随着老人的手落在干净的青铜板上,一次性构出老虎的轮廓后,又添加了几样细节,不过片刻一个简单的老虎形象就被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