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只觉得浑浑噩噩,站起来,晃晃悠悠就想往外走,刘屠夫一把拽住我,问我干嘛去,我说我要去找她。刘屠夫推了我一把,从客厅的供桌下摸出把菜刀来,挥舞着就对我说:哪儿也不许去,我老刘救了你,你报酬还没付,就想走了?

“没有……”我赶紧回答,但忽然,我想起了在村子山洞里的一切。

“那小姑娘早就死了。”老钟头厉声说道,“魂只要跟分离,封在器物里也好,在世上游荡也好,都跟死了没两样,那个小姑娘和你爸妈的魂都已经被抽走了,要那皮囊也没用,你懂不懂!”

“六妹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忘记那时候的事?”老钟头忽然开口,语气痛心疾首,说,“为了引我过来,你居然请出十孽棺?你居然,还在自己身上动那么多的酷刑,你为了什么,值得吗?”

我悄悄把戒指重新戴到了手上,跟着白灵的指引,我带着老钟头和钟雯上了坟山。

这分明是灵堂的设计!

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声金属脆响,一样东西从我身上滚落出来。

我和江韵儿两人共处一室,还是火葬场的休息室,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过了很久,江韵儿才开口,指着我的手说:你……结婚了啊?

我想了想,拿出了那柄黄纸包好的刀子。

外头的唢呐和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阵阵吆喝声,就像是有人在喊号子似的,又像是有人在高声念经,听的人头皮发麻。我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呆了多久,房间里的昏黄吊灯,也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居然越来越暗,我也在黑暗里感觉昏昏沉沉。

谁知道,六姨婆却更加恼火,说:你们小娃娃干柴烧烈火,老婆子不反对,但这是哪里?这里是姆妈娘娘庙!姆妈娘娘虽然专事生育,但也看不得你们在她眼皮底下办事!后生仔你自己去问问,村里那些钻姆妈林的,有一对是好结果吗?!

这样的人,本来是绝对不能用来当冲喜的婚事的,即便要办,也必须红事当白事办,以示赎罪。

我哆哆嗦嗦的问能不能换个法子,六姨婆说:林家女儿死不瞑目,显然是心愿未了,你小子想要活命,唯一的法子就是重新在姆妈庙证婚。但你放心,姓林的跟你入不了洞房,待诸事完毕,她合上双眼,我就用定魂针把她锁了,让抬棺的把白灵换入棺材里,同时在你婚房设下神龛,你和白灵重新对姆妈娘娘盟誓,说明前因后果。

她蹲在路口,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她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个烧得发黑的铝盆子摆在路中间,里头还全是灰烬。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生活更加颓废,直到一周后,我爸忽然把我强行从屋里拽出去,说要跟我谈谈。他跟我谈的居然还是找对象的事儿,说是那个姓林的妹子回心转意了,想要跟我复合,如果能成的话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村里人虽然也有骂林妹子不要脸的,但在这信奉姆妈,保留着生殖崇拜的地界,更多人是嘲笑我。

我回头一看,赫然看见有个人影在外头晃,从窗户口慢慢的移了过去。

我吓傻了。

刘屠夫交代过,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做的事,还打包票说这地方晚上没有巡夜的保安,那这又是谁……我战战兢兢的回到了破烂的窗户口,从窗户口看出去,我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我看见,一个人在走廊里慢悠悠的往前走,走三步,就跪下来,“咚咚咚”磕三个响头;接着又继续往前走,又跪地磕头。他应该根本没看见我,也没注意房子里的情况。

这地方我不敢多呆了,赶紧撒完了血,趁着那人到了走廊另一头,反身出门离开。一路跑着出了师大,骑上摩托车就往回奔。

我回去的时候,刘屠夫还没睡,坐在厅里把玩自己拿把生锈的菜刀,看到我之后直接来了句“哼哼,事没办好吧?”

我赶紧说哪儿能,都做好了。

他说:后生心里存不住事,全挂脸上了,自己说清楚,到底哪点地方出了岔子。

我一开始还嘴硬,但最后还是扛不住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刘屠夫当即表情就变了,说:你看真切了?

我点头说没看错,就是走三步,磕仨头,绝对没错。他一拍大腿说了声坏了,又问我还有没有别人看见了我,我一开始想说没有,但忽然想起来之前江韵儿对我说的话,于是对刘屠夫说:没有是没有,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有人进过旧医学大楼。刘屠夫脸色更难看了,问我这话怎么说。我把江韵儿说的事情也告诉了他,心说这下正好,让他也帮江韵儿一把,把这人情了了。

刘屠夫当时站了起来,哑着嗓子,说:你,你那个朋友,明天就给我带来,我,我亲自问她。这几天你不要出门了,你那把短刀随身带着,一刻也不要离身,知道吗?

我点头,但心里疑惑。

第二天,是江韵儿主动联系的我,一大早就来了电话,我告诉她有个人可能可以帮上忙,于是让她来肉联厂家属大院一趟,江韵儿不是很情愿,但也没反对,中午很准时的就到了刘屠夫家里。进家门的时候她显然非常害怕,见到刘屠夫那干瘦的身材和一脸看似奸邪的表情,我发现她表情更怪。

刘屠夫见她则很从容,说:开门见山,你的事我不谈了,你朋友的事,萧云也跟我说过,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真心想驱了这个邪。

“当然是!”江韵儿瞪眼说。

刘屠夫点了点头,说:真心要驱邪,那就要有点诚意了。

江韵儿很精明,当时就明白了刘屠夫的意思,直接问:要多少。

“市价,再高个五六成,这事难办,你看着给……”刘屠夫说。

江韵儿扭头看着我,一脸求助的意味,我当时就明白,她应该是不知道价格;但我哪里知道啥价格,于是只能装没看见,刘屠夫一拍桌子,说:晦气,又是一山炮。得了,市价五千,这里收您八千,买命钱,爱给不给吧。

刘屠夫声音本来就很嘶哑,表情又特别拽,看着就不像好人,这价格提出来,我都特么要怒了,刚要开口,他却一菜刀剁在我面前,说:你闭嘴。

我只能认怂,但江韵儿却很爽快的答应了,说八千就八千,很快就让她朋友打钱来。刘屠夫却厉声说:打钱?算了吧,您还是不想要驱这个邪,您走吧……江韵儿急了,站起来就说:大师您别生气,我立刻去取钱,现金,很快就回来。

对刘屠夫为难江韵儿的作为,我很恼怒,但是却敢怒不敢言,江韵儿去取钱那空当,他却看着我诡秘地笑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江韵儿回来给了钱后,他就打发人回家了,说等消息就可以,很快就能解决。接着,刘屠夫很快的把八千元钱分成了两份,一份递给我,说:这四千,是你的工资,我预支给你了,这个月甭问我要钱。

我愕然,不是说我打临工还债么?怎么又反过来给我钱,可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又递给我另一份,那一份用报纸包的好好的,他对我说:这四千,拿好了,再去我上次说的那个地方,找楚老师,这回进门的时候说:消财免灾,花钱买命。如果他把钱收了,这事儿好办;如果他不收钱,这些钱你一分不要拿回来,找个僻静的地方统统烧掉,你的那份,也烧掉。

我心说,敢情这货拿了钱还要麻烦别人,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但是,这给钱又烧钱,是什么规矩?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们这一圈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