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湖边上坐着一个儒冠白袍的男子,身材清瘦如竹,容颜温润如玉,第一眼望过去似乎二三十岁,再一看又觉是三四十岁,但从他功力之精纯看,又觉得非四十年功力莫办,手执一支洞箫,也是翡翠打成,月季儿跳了上去,叫道:“二师兄。”

月季儿还没说话,陆叶儿噗哧一声嘲笑起来:“叫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唱大风歌?你这人懂不懂点乐理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就连陆叶儿也看得有些醉了,月季儿却只留心秦征的神色,见他如饮醇酿,这等享受的神色虽是无声,却胜过有声的赞美!心道:“这位张大哥真是我的知音。”

秦征看了他的宝剑一眼,忍住对此物的仇恨,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道:“孙宗乙的赤霞剑?”

秦征知道陆叶儿送给他的这股真气为他带来的不是量的增补,而是质的开拓,只是武道真气博大精深,与道家所传实是难分轩轾,一时之间感悟良多,却也不能领悟得透彻。

秦征道:“这个尔何辜是什么人?”他这时又记起,丹江边上那个严先生还有篝火夜宴中的觉玄道士,都曾提起这个名字。又想那日被五大高手围攻,其中有一个就被茅云子称作“尔公子”,不知道和着尔何辜有没有关系。

秦征拿起那法箓一看,心想:“原来是个叫张仲远的正一宗弟子,怎么会死在这里?嗯,张仲远,是仲字辈的,那他应该是玄门五老之一——正一宗宗主张椒的子侄辈了。”

觉玄猛地大喝一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劲从他身上发出,便如一颗巨大的彗星一般,呼啸向那游魂逐渐消失的空间裂缝射去。

秦征却不理会他话里带刺的言语,踏上一步喝问雷炎:“你和孙宗乙是什么关系!”虽然未动手,但一步踏出,周围的风势都起了微妙的变化,觉玄等高手都察觉到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气场逼向雷炎,心里都想:“青羊门下,身手果然不凡。”

青琴先生双眉飞动,手指忍不住又勾住琴弦一挑发出一声尖锐的弦动,秦征只觉得体内真气逆涌,几乎就想呕吐,场内无人不皱眉,朱序身后的几个侍卫更是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青琴先生丝毫不顾别人的难受,只是指着觉玄、雪鹫道:“这位大吕先生是我的,你们两位不要和我抢!”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数十名高手中就有好几个人忍不住咦、哦、额的几声,显然颇为诧异,坐在最末那一桌一个麻子更是重重地嘿了一声。

不知睡了多久方才慢慢醒转,他就像刚刚从一个黑暗深渊中爬了出来,外面一片光亮,恢复意识之后但觉耳聪目明,精神感应的敏锐程度似乎更胜昏迷之前,心中暗喜,知道经此一劫,自己的玄武境界反而有所进益。转目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床上,耳听一个老妇人说:“我说不去就不去!你还来烦我作甚!”

谁也不料,这时猛然间雷声一轰,生死一发之际,秦征眼前耳边又荡起那雄壮的声音:“应危应难,五雷破困,是为雷震破狱式!”

同时南面发出一种滴滴滴滴的怪响,那个被叫做“唐柳生”的暗器高手跳上最高的树梢,身周飞着九枚不断转动的飞轮,那些飞轮都有拳头大小,不断转动的轮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显然十分锋锐,飞轮闪处,竟然先将北面那道士给拦住了。

秦征心道:“这人姓尔?姓氏可有些怪,看他的样子好像受伤初愈,但劲力却还是如此雄浑,北面那人听笑声也不是好相与的。像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我不怕他,但这里有大军埋伏,听那‘严先生’说还有数十位高手聚集,像眼前这个什么尔公子,也不需要几十个,只要有两三个我就抵挡不住了。”

那雍容华贵的男子喝道:“你懂什么!”却问那清雅中年道:“严先生,你看这次南方会有多少人来?”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但那不断重复的经文却似乎有宁定身心的作用,慢慢安抚着秦征忘记仇恨,也忘记刚刚闯入他心扉的红颜……

哗啦,一阵狂风送来了一阵暴雨,将秦征双脚都泼湿了,秦征抬起脚来,自嘲般一笑:“我便躲到了这岩石底下,这风雨还是会找上门来。就像当初我们父子俩想置身世外,但宗极门却还是偏偏找上门来,硬是杀害了我父亲。宗极门追杀我玄家怕的是心魔觉醒,但他们若容我们父子隐居青牛谷,终老于斯,心魔便不会觉醒,但现在……哼!我就算拼着入了魔道,也非杀孙宗乙、毁宗极门不可!”

这时陆叶儿已经收了宝剑,看着秦征发呆,心想:“他身周笼罩着这样一个怪异磁场,让我的宝剑根本无法取得了准头,如此一来御剑术岂非对他全然无用了?”

若在平时,以那少女的武功自可扭身闪躲,可这一刻她全身发麻,整个人都迟钝了下来,眼看要被鞭劲击中,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双眼一睁,喝道:“定!”一双眼睛闪出怪异之极的光芒来,秦征被那光芒一闪,忽然之间只觉得时光仿佛停滞了下来一般,全身都定住了,然而这停顿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他马上就从那种时间停顿的幻觉中挣扎出来,身子猛地向后一跳,只见那少女也已退开数丈,看着秦征眼神中充满了惊讶,道:“中了我这定身幻,就算是武林高手至少也得被定住半个时辰,你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权衡了片刻,决定过,当下御风而起,玲珑塔位于后天峰北巅,那灵场异动处却在山南一处悬崖边上,秦征御月夜清风,在青草上飞行,到了那悬崖附近,却见皓月底下一片殷红,悬崖之上飘着一个拳头大的红色葫芦,那葫芦遍体泛赤,如欲滴血。

“话也不能这么说,”朱融道:“司马氏虽然没出息,但咱们毕竟是汉家子孙,大晋若亡,咱们便是亡国。”

秦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他还是个人吗?”

秦征道:“先生的本事高我百倍,要杀我也不用这么费事,若有伤害之意,刚才我已经死了十次了!若不是家师的朋友,如何会指点小辈,传授此御风妙诀?”

这回却轮到那中年哈哈大笑了:“你说他是青羊子?”

秦征轻轻一笑,把那临兵豆拿了出来说:“大哥你要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忽然领悟到父亲当日将自己托孤于朱融的另外一层深意:秦渭不但是想要借助朱融的智略给秦征谋一条生路,更是要给秦征找到一个情感上的依傍,让儿子不至于在自己死后孤零零,没个亲人可以依托。

秦征先盯住金甲锏神与金甲剑神,绕着他们斗了一百滴甘露的光阴,才终于从其纷繁复杂的招式中找出了其理路所在。理路一通,那两尊金甲神人的攻击在他眼中便再无奥秘可言。这时他的金刚洞神也已练到双手可以抵挡剑锋的地步,随手挥洒便将他们击退。

这时秦征模拟这金刚大神捏本师诀,虽然未潜心运气,气海下的真炁却自然而然地升起周行全身。

秦征忽然指着塔门笑道:“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有本事你就进去!嘿,我师父虽然现在正闭关,但就算没有我们师兄弟俩拦住,我看你也上不了我们云笈派的这座七级玲珑塔!”说着嘴角又是一翘,看来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喜欢炫耀的少年。

然而那两道门却似有万钧之重,无论朱融如何用力都推不开半分!

杨钩道:“啥?到手的宝贝再送出去?谁怎么傻啊!别管他!”

杨钩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拆散了凤凰双剑,所以凤凰双剑就都恨起他们了?”

朱融反而被他说得呆了,叹道:“你爹爹已经走了,那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还好现在宗极门的人一定认定你那个朋友才是心魔转世,不会再来找你,以后呢你就跟朱伯伯过日子,只要手脚勤快些,便饿不着你。”

灭蒙背上之人,正是沈莫怀的师父,她于云雾中来,先听到沈莫怀的声音,寻声而至,再见沈莫怀身处孙宗乙剑锋之下,脸色一变,脚一点离开了灭蒙,整个人忽然化作一道剑尘冲了过来,玄光井都跟不上她的速度。秦征再定眼看时,石梁上已经不见沈莫怀的身影,玄光井再为转动,才见沈莫怀的师父又已站在灭蒙上,怀中却多了一个受伤的少年。

秦征却叫道:“孩儿是答应了,可要我眼睁睁看着爹爹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咱们就一起去见孙宗乙,这个黑白颠倒、众生劳苦的世界,我孤零零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死便死吧,到了地下,刚好可以去和娘亲、弟弟他们团聚!”

只听味青罗道:“我宗名号既冠以一个‘心’字,万千神通变化便都在这‘心’字上头。仓颉造字,心分形、音二部——论形则心为心脏之象,主情;论音则心通‘囟’,‘囟’者在脑,主智。”因教张迈如何调动下丹田之真气,缘督脉而上,充上丹田,在泥丸宫运转化神。”

那大道童微微一笑,说:“两位且随我上山,便知端的!”左手竖起两指,右手摆起拂尘,往气墙上一拂,念咒道:“临兵斗者,破!”跟着指着身前处气墙说:“请从此处通过。”

味青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固执……不过……好吧。”她竟真没有用强的意思,只是在太乙殿前的台阶一坐,双目一瞑,就此不理了。

却听那个魅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哎哟!青羊真人,你怎么拿这等凶巴巴的阵法来为难奴家啊。唉,哪个好心人,告诉奴家怎么进去吧。”

杨钩惊道:“师父,你疯啦?咱们怎么斗得过宗极门?”

青羊子的喉音竟忍不住有些怪异,似乎是要惊呼又极力压制住:“玄家,原来你是……难道你们是心魔转世!”

沈莫怀忽然道:“我来试试!”

秦渭道:“泰山盘陡,嵩山盘缓。”

秦征心道:“什么叫天上的路程?”

秦渭心念一动,说道:“这次为我父子两个,让沈少侠开罪了宗极门,我们甚是过意不去。”他本来轻易不肯透露自家和宗极门有怨,但想舱内人既能轻易化解这剑气锁脉,便不可能不知道制住自己的是宗极门的手段,于是干脆由自己先挑明了。

王皮道:“可惜刚才来不及把生门变成死门,否则他们便一个也逃不掉了。不过为首那人用了‘内天兵解体’,那是逆运剑气刺激自身经脉、暂时提升功力的剑法,用了这一招过后势必元气大伤。我看等他功力一散,三五个月内别想再用剑了。”

秦征和陆叶儿看得哈哈对笑,秦征道:“雷炎这小子还不错,人也有趣。”

陆叶儿脸上也带着温馨:“是啊,我也看得出他嘴里虽然叫苦,但和那华青囊之间却没什么真的怨怼。否则哪里肯一次又一次地帮他试药?”忽而又悠悠一叹,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却像亲人一般,我……”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不言。

秦征见她如此,心想:“她不止一次显出这样的表情了,难道她和她家人闹的很不开心么?”

过了有半个时辰,雷炎满是倦意地送了一碗汤药,道:“张姐姐,这是素灵派的妙药,我和华大哥亲手熬的,补身养气,极具神效的。你快喝了吧。”

陆叶儿道了声谢,接过了手,想也不想便喝下了。

秦征以心语道:“你就这么喝下了?不怕有毒?”

陆叶儿也以心语回应道:“柯雷丁管四位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对我们下毒?而且如你刚才所说,他们若真要对付我们时,也不需要用毒。如今大敌当前,那华青囊若要开玩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秦征想想那日篝火夜宴,朱序聚集了二十几位一流高手,却一样给四大守护搞了个天翻地覆,情知陆叶儿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