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问:“干嘛,你没回屋子睡觉吗?”

妇人又笑了笑,“其实裴丰不在家,裴丰转到别的地方了。”不在家怎么不早说呢,这为难的样子我不信。我舔了舔唇角,屋子里瞬间亮光点点,分明家里有很多人!裴丰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干什么呢?

寒假来临也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我们是腊月二十三拿通知单,腊月过小年啊,拿完通知单是喜是忧就得看手上有没有红通通的一张了。从小学开始要是拿到了红的,那头就是扬的,胸就是挺的,牙齿绝对是笑开花的,要是没拿到红的,走路都觉得别人在嘲笑,别人问成绩时内心就会深切地召唤地洞,这些都是虚荣的作风,我也不例外。在拿到红的时候,我那心都是荡漾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代表什么,我们班三分之一都能拿到奖状,只要你平时安分守己,不做太过分的事,班主任就图个乐呵给你一张,但是过年嘛,家里的墙上贴上一张新的,会很有面子,我就屁颠屁颠的很傲娇的拿着奖状一路走一路笑。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幸福真简单,长大了,很难一件小事就高兴成这样。

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呢,不弄清楚我不走,“你为什么在这里?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放大,渗出血来,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她的孩子呢?既然孩子也死了,不是该跟孩子在一起吗。

家奶很愉快:,“有喜事啊,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大喜的一件事了。”什么大喜事?还是晚上?大家晚上不睡觉,还谈天说地的。

只听班主任说:“过一段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还不看书!整栋教学楼就听见我们班在吵了!班长怎么管的啊!不想干了是吧!纪律委员是透明的啊!不想干也要继续干!”

“璇子,你去屋子睡觉,家奶跟过去看看。”我心里特别害怕,总觉得事情诡异,看见了女婴鬼,醒了就发生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我扔下手里的枯草跑过去,“胡说,我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好好的山芋怎么会变色呢,刚刚你们不是看见了嘛,很正常啊!”我蹲下身,接过棍子,挑起了正在燃烧的草,山芋表皮没变黑,反而变成了红色,这是什么情况?山芋真的坏了?那股气味是从山芋里面发出来的?我用铲子把山芋从火堆里掏了出来,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奇怪的味道果然是从这上面发出的。

“我不进屋了,他看见我这样肯定会怀疑,家奶你把手电筒关掉,现在喊他出来,带他去舅舅家吧。”

“璇子!你刚刚根本就没看球!”费东喜在背后叫唤。回到教室,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出去玩了,好想睡觉,就趴在书桌上准备睡一会儿。门外走廊上经过了一个人,又经过了一个人,不,为什么我都清楚!头像快炸开了似地,难道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我元气大伤?又或者鬼气更甚?

“老头,昨晚的事原封不动全告诉我,不然你肯定走不成。”威胁人的感觉还不错,特别是老头这样的高人,就是沙哑的嗓子有点煞风景。

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没事找事的跑过来,还是没有勇气。不行,既然来了,就要有收获!林璇,不要怕,你要救人。于是我抬腿进了屋子,我不敢抬头,视线从地上慢慢往上扫,心里默念不要看到一双脚在半空,不要不要……等扫完了堂屋,没有什么,我拍了拍胸口,一回头,两扇门大开,门口漆黑一片,门内边上倒挂着一个人头!长发朝下,一直拖到地上。“啊——”

门外传来家奶的嘀咕声,“我说这孩子今天怎么起早了呢,璇子长大了,知道整理自己了,关上门还害羞哦!”

“家奶知道是什么东西?是报仇的吗?”这怎么越听越诡异啊?

要是上学时,告诉我有这个好事,我一定笑掉大牙。可是真要在床上躺着什么事都不做,除了吃就是睡,那肯定急疯了。一日三餐就是固定的粥加肉汤加糖拌面,因为不能放油盐等作料,那就只能放糖了,现在想想都可怕,当时是怎么吃下去的,肉汤不放油本身也会有油,家奶就把上面漂的油给打捞干净再给我吃。

我装作擦汗,拿起快干透的毛巾擦了擦眼泪,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大白天的,太阳这么大,我一个大活人竟然要活生生的被吓死吗?我仔细听着打碗碗花外面路上的动静,只要有人,我就可以获救了,可是中午会有人吗?我现在离花丛大概三米,跑过去的的话,能赶在水鬼抓到我之前钻过去吗?很可能不能,传说它一天翻72个水塘,即使没有,那速度也是惊人的。

“你们都住嘴!”我一抬头,家里坐着的是……老头。

我抱着小黑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抱怨道:“舅舅,你实在太残忍了!那本破书我看不懂。”

这个方法是在农村叫出土箭。家奶说,无论阴间阳间都是有调皮的鬼或人的,鬼也会玩耍,就像我们阳间的小孩用弹弓射鸟一样,他们用的东西叫土箭,我应该是傍晚走小路时碰上的,恰好被射中,家奶口中念叨的是在哪个方位中的土箭,最后拔筷子就是拔土箭了。长大后上课老师告诉我们要相信科学,三根筷子沾水竖起来是有原理的,但是,亲身经历的,方法用过之后腿就不麻了怎么解释?难道真的是心理作用吗?

“坚持吃,可根除。”舅舅答。

“璇子!怎么了!我们过来了!”我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

“璇子!”大家焦急的声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家奶送我到舅舅家和舅妈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当晚我睡得朦胧中,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响动,还有说话声,这是怎么了?难道舅舅又犯了?我喊了声,“舅舅?”门被推开了,是舅妈。

葬礼准备进行地很快,因为这半个月家人已为阿婆准备好了一切,寿衣烧盆等等一应俱全。我想阿婆既然已经去了,那应该没事了吧。我也跟着家奶参加了,灵堂要磕头时,山人说额几个要避讳的属相,而我的属相不在其中,当时阿婆家不仅请了山人,还请了算命的,我把毛巾披在头上,刚抬脚要跨进去,算命先生就把我给拦下来了,说我不能进去,家奶见到这番情景,拿下我头上的毛巾就拉着我回家,边走边嘀咕:“原来事情都做过了,还是要忌讳啊。”我迷惑了,我的属相不相冲啊。

“你还小,不懂得这个社会,哪怕你做了很多件好事,一旦被别人知道你做了一件坏事,就会被打入地狱,即使你舅舅清醒时不会做错事,但不保证有些人不会借此打压,你长大后,要记得家奶的话,做人做事要留三分白,不是要你不真诚,只是,不要把家底都告诉被人,让别人抓住缺点,可能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懂的。”家奶一下子说了好多话,我似懂非懂,但又觉得应该非常有道理,我记住了,做人要留三分白。还有……要多给小黑钓鱼。第二天,舅舅如常地给家奶送来了肉,还笑眯眯地塞给我一个糖葫芦,似乎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要是以前,我根本不会留意,舅舅笑容的背后还有说不出口的苦涩,我心疼他,祈祷上天保佑,我能做的就是给小黑钓鱼。

她推开门,看到了这辈子第一个让我心痛的事。我的舅舅,对我百般呵护的舅舅,人前人后不落闲话的舅舅,那个高高在上受人崇敬的舅舅正无助地躺在地上,满身抽搐,嘴里还念念有词,舅妈和家奶一个人抱着他的头,一个人按住他的脚,看到突然进来的我,顿时不知所措。这时,抽搐中的舅舅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了,看了我一眼,我吓得一个哆嗦就无法动弹了,那眼神如黑暗中的一把利剑直刺向我,我顿时浑身一阵冰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之后很长时间那种感受都刻在脑海,想起来还叫人发寒。

“林璇!”

我的身体开始向前挪动,我伸出舌头,不好,后面有敌人要攻击我,正要扑向我,“嘶——”我半撑起来,回头张开嘴朝对方咬去。

我的目的就是狠狠咬住猎物,再然后就是……就是什么?我咬住要做什么?一走神就扑偏了,手按在地上,嘴也咬住了一丛草,我好像不喜欢吃草。

突然身子被压住,是敌人!

我挣扎,吐出舌头,张开嘴回头向后咬去,眉心一痛,“嘶……”我大骂,“浓墨!你抢我糖就算了!还把我按在地上打!”

我推开浓墨,看着满地撒落的糖果个一个圆滚滚的香茶,大感委屈,“你凭什么欺负我,我以为你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讨厌我了!没想到,你真是大灰狼!连我的糖果也抢!谁让你买衣服不买兜多的!”还敲我眉心,好疼,我说完话,浓墨已经目光呆滞了,看来还懂得一点羞耻。我揉了揉眉心,费东喜说过,男生打女生是没进化好的表现,我爬起来,气呼呼地说:“都给你都给你!”然后骄傲地走了。

吃中饭的时候,我都不理浓墨,“璇子啊,你今天话怎么少了?”家奶发现不对劲,因为每回我和浓墨之间的,交往都是我主动的,哪有我不和他说话的道理。

我不回答,“呵呵,璇子今天去拜年,吃了多少香茶啊?”舅妈打圆场,一听到香茶,我的嘴里就开始冒酸水。

吃不下去了,不知怎么的,我特想趴到地上去,那滋味一定很美妙,我的眼睛开始模糊,“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赶紧跑进了房间,慢慢蹲下身体,双手触地,慢慢往前移动,舌头自然伸出,好舒服……

有敌人!我回过头,张开嘴……

敌人直点我的眉心,同样的招式还想来两次,我向下避过攻击,这敌人……真矮!

我的脖子都差点扭到了,趁机钻到一旁再半趴着,我眯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再伸出手指,舔了舔手指,锋利的爪子可以更好的猎取敌人,等等,我不应该有爪子吧……

敌人移动了,只见敌人拿出了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我警觉到这是个厉害的敌人,不能让敌人有时间准备,我伸出爪子,张开锋利的牙齿扑过去,敌人手一翻,我被扣住脖子按到了墙上。

我感觉到身后的敌人从红布里抽出一个东西,直挑我的脖子,我抬脚向后一踢,被对方夹住了。

我头往后撞,敌人不得不松了我的后颈,可是敌人竟然扔了那个东西,改为两只手点我的太阳穴,“啊——”我顿时感觉全身精气全往脖子一处聚集,好难受,胸前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白光,我感觉全身骨血都在逆流,白光越来越强,然后慢慢变弱,聚拢到了胸前一处消失了。“浓墨!你又欺负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大过年的叫什么啊?”家奶和舅妈赶过来,我和浓墨正坐在床沿上分糖。

“这是你的,喏,这是我的。”

浓墨接过糖,“我不要这个味道,我要那个。”

我推开他的手,“什么啊,我也不要这个味道!”

“你不要就给我啊,我也不要。”

家奶和舅妈在门口面面相觑,舅妈惊讶地说:“璇子你刚刚是不是大叫了?”

我无辜的摇头,“没有啊,谁叫了啊?别吓我。”

浓墨也摇摇头道:“没听到,我们一直在分糖,哦,不过,她刚刚有唱歌,吓到你们啦?”我瞪了他一眼,毒舌一向是他的风格,我唱歌有那么难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