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朝着那一间亮着灯的屋子走去,没事的,里面有人我就不用怕了。脚下的石子路有点磨脚,微微的刺痛提醒着我要时刻注意这自己的使命,我要去救人。

回家洗脸的时候,家奶问:“璇子啊,你这脖子怎么了?”脖子?我赶紧拿了镜子过来,天哪,一条黑色的血痕,应该是刚刚女鬼抢吊坠时爪子划到的。

家奶也叮嘱我,“璇子,最近几天不要有不快乐的思想可晓得?要积极点。”

这是我未见过面的小姨?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很诡异很诡异,一个死去多年的从未见过面的人,竟然知道这么多人世间的事情?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难以理解!一切说完之后,家奶答应每年都会给她烧纸钱,小姨告别了我们,神婆便很快冲进了里屋,出来时已经恢复如常,并且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很多时候我总是会不听话,总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几率那么小,怎么正好就被我碰见了,但是常常忘了,碰见了就迟了,几率越小的事情,碰上了麻烦就越大。水猴子,俗称水鬼,这种东西,说不清到底是动物还是鬼,这样最难缠,它是动物也是鬼,水鬼几乎成了广大农村以致湖边家长和孩子们的噩梦,多少生命丧生在它的利爪下,可据说又有人以捉到了动物般的它们。家奶说的传说中就有水鬼,据说它一天翻72个水塘,只要有水的地方都不安全,包括水井。所以家长们会叮嘱孩子们夏天不要单独去这些地方,也不要下水,可是每年依然有那么多年轻的生命消失在水里。

等等,我还没缓过来,呼吸,吸气,吐气……好,“蛇妖!”什么,我……我真的没听错!没错,是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的,而且他还看着我,不行不行,吸气,吐气,再吸……

“妈,璇子!这么晚怎么过来了?”舅舅放下碗筷,准备站起来,我看到舅舅的椅子下面有个小黑影!敢扰我舅舅!我来了!我箭步冲过去,钻到桌子底下,想跟那个东西来个对峙。

舅妈放下手里的碗,过来摸摸我的脸,“璇子,下次不要一个人接触你舅舅了,你是小伢子,又阳气不足,万一出了什么事,你爸妈怎么办?你家奶怎么办?”

那次之后,村里刮起了股挖桃核的风,家家户户小孩都戴上了,家奶做事一向有道理,我问家奶原因,家奶说,桃树辟邪,桃枝桃核也一样。小孩子带桃核最好,还能装饰,何不让大家一起辟邪呢。

爸妈走时,爸爸递给我一本红布包裹的书,“好好看看,璇子,不管怎样,熬过去,记住,你是人。”我打开红布一看……《蛇》好吧,我是人,但要充分了解好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我想看清楚周围,看不到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家奶,我眼镜带过来了没?我眼睛看不见东西了,怎么办?”

家奶见我回来满头大汗,拿着大蒲扇过来给我扇风,“璇子啊,考试怎么样啊?”

“芳芳,你先去打盆热水来……”三婶的声音,芳芳是二婶家的女儿。

家奶告诉我,舅舅碰上的是个厉害角色,很多大神都束手无策,一犯病就只能靠猫血来支撑,而且必须是纯黑的猫,可是最近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隔几天就犯一次,犯时只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乱说胡话,类似羊癫疯,但比那个要致命的多。

在我看来,舅舅人生的唯一遗憾就是没有孩子,结婚许多年舅妈也不曾有小宝宝的消息。舅舅没有孩子,对我自然是百般疼爱,把对外甥女的爱和对不能给出的孩子的爱,全都倾注在我的身上,他最喜欢把我驼在肩膀上,带我去摘桑果,李子,杏子,还有带我越过茫茫人海去看龙灯。夏天的早晨,他去田间转上一圈,回来时,我躺着的床头柜上就多了很多覆盆子,冬天的外面,白雪皑皑,他步行十几里,扒开厚厚的雪层,去挖被深埋在地下的草药,路过煎饼小摊的时候,总要买上一两个,回来时敲开家奶家的门,从怀里掏出还是热乎乎的煎饼,那一刻我抱着胖嘟嘟的煎饼,透白的脸上就会沁出了一丝红润,笑得格外幸福。

家奶擦擦眼泪,“我去厨房烧开水,你们慢慢说。”临走前还打了我一下,“都被女鬼迷惑了,还记得什么啊!不要乱相信!”啊哟~我可是刚活过来的,能不能轻点。

“你先说,说完我再告诉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开出了条件。

老头哀怨的说:“昨天下午我正在车上闲的想上厕所。”

我汗,敲了敲床沿,“喂,喂,喂,说重点!你信不信我一会儿说女鬼会从去年开始说?”

“重点就在我很闲啊!不闲我也不会想着给你算了,看你心情听烦闷的,我就算算最近有没有好玩的,没想到一算便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马上下车就赶回来,你还是已经上学了,又想到你说的学校的事,又紧接着感到学校,你们学校的门卫真是……”

“重点。”

“我翻墙进你们学校的,一看煞气在西北方非常重,我就往西北方赶,煞气聚集的地方是一个院子,我又翻进去了。”那个……院门是可以推开的……

“翻进去一看,里面真叫我高兴啊,好久都没这么笨的鬼了,煞气全在一个屋子里,重是很重,不过破了也就破了。”

“你指的是我出事的屋子?”

“是啊,这屋子一看就刚死活过人没几天。”刚……刚死过人?!不会就是……啊啊啊,我进了一个刚死过人的屋子!

“我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干鸭子吊在上面。”说的是我?老头不讽刺人会秃顶吗?

“那女鬼正在拉你的腿,见到我就扑过来,我就把她收了。”拉我的腿,咦……好恶心,我嫌弃地把脚放远点,发现老头停止了,嘎?没啦?就收了……这么简单?过程呢?

“你说说怎么收的吧,我好好奇。”

“我只收浓墨一个弟子。”得瑟!我又没说要认你做师傅,我只是想学收鬼嘛!

“现在该你了,女鬼到底说了什么?你又信了什么?鬼的话能信吗?你怎么被骗上吊的都不记得了吧!”鬼没说什么,只教了我怎么死而已,看来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了。

“女鬼说,我是蛇仙,要吸我元气,老头,是真的吗?我真的有元气可吸?”

老头表情一动,“胡说,谁没有元气,不要听女鬼的,就这个啊,我还以为有别的什么鬼话呢,我要走了,这次的事你也吃了不少亏,受到了教训,我也不骂你了,走了。”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等等。”

老头停下脚步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离魂,反正我做了好几次梦了,我有强烈感觉是我那个孽缘蛇的记忆,可是又清楚的感觉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不是蛇气越来越重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头摸了摸鼻子,“随缘吧。”我刚刚干嘛问这么多废话?

“我在梦里被鞭炮炸的耳鸣,现在还有点,好奇怪哦!你说做梦的事情怎会……”

老头突然一手捏起我的下巴,“张嘴。”有吃的?会不会给颗传说中的丹药什么的?我张开嘴,老头把我的下巴一抬,嘶……差点咬到舌头,没吃的?又捉弄我!

“就这样自己活动下巴,不过你自己不需要用手,活动给我看看。”活动下巴?怎么活动?我动了动下巴,。

“也不是上下牙齿打架,就这样上下左右动一动,动个几百几千下就好了。”老头你是整我吧,那不得懂脱臼?

老头笑开了怀,“哈哈,小璇子,我逗你呢,次数不少于一百下就好。我这回得真的走了,不然浓墨会更讨厌蛇妖的。”又是浓墨……

经历过生死的晚上,睡得特别不安稳,梦到的几乎都是关于蛇的事情,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帐子外面的蚊子,它们有几只,往哪个方向飞,落在那哪个角落。半梦半醒的状态让我第二天顶着双熊猫眼上学了,我拉了拉衣领,确认完全遮挡住勒痕才放心,一路上我都心不在焉,越接近冬天,天亮也越来越迟了,家奶送我走大路,一直送到土公路末尾那里,我不让她送了,她就站在原地,打着灯光照着我走。我回头多少次家奶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风有点干燥,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周围的世界立马变成黑白的,只留下几处几点光亮,感觉特别清晰,啊,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恢复了原样,眼睛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