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第一个人的自杀震惊了全校,那第二个人的自杀就震惊了全镇。学校里人心惶惶,死了一个同学,大家已经就不敢去后面玩了,现在又死了一个。一时间传言四起,说是老师的儿子不甘心就那样死去,找学校的人锁魂来了。家家户户都生怕小孩染上不好的东西。

家奶还有个女儿是饿死的?怎么会这样?家奶老泪纵横,不知道说什么好。唱完了心声,神婆又看着我说:“你是大姐的女儿吧,长这么大了啊。”

岸坡很平缓,离水面有一段距离,但是岸坡被太阳晒得很干,我试试脚,踏上去,很平稳,突然一个东西飘过来,是五毛钱!平平整整地铺在水面,一点也没有波动地向我这边飘过来,奇怪,这湖里还有钱,而且这么巧就往我这儿飘?我心里暗叫不好,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脚却在慢慢往后面移,都怪自己不听家奶的话老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这亏来得快到真在眼前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我正欢乐地往家里跑,在家门口,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长得好可爱,哪家的亲戚吧,不然就是哪家的小弟弟,这里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很多人家都是生了好几胎也要拼命生个男娃子,家里严重超生,不敢在家里养,就放到别处养大了再带回家说是亲戚的孩子。怎么站在我家门口?我走过去准备友好的打声招呼,谁知,“蛇妖!”什么?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明明看见黑影进来了,黑影呢?黑影子哪里?

“我和你舅妈刚过来,就看你躺在地上,我看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就到你舅舅家找,你舅妈讲你舅舅还没回去,你也没去,我们就找来了。你舅妈在给你舅舅喝水。”家奶给我顺着胸口,我看了看舅舅,他坐在椅子上,还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喝水?应该喝的是那个吧……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就凭着孩子王的身份召集了一大帮小屁孩来家里吃桃子,家奶家的桃子是那种小小的桃子,核也很小很可爱。家奶当着我们一大帮孩子的面,开始用小刀挖桃核,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小篮子,掏出里面的桃核仁,再打磨圆滑就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篮子,我那是第一次看见有这样的,现在市面上我也见过,可是那时候真的很惊奇,我们那一大帮孩子就开始膜拜家奶了,家奶分给我们小刀,让我们自己动手,那天下午我们挖出了很多小篮子,家奶分别穿上线给我们戴上,我的手脚脖子全都挂上了桃核小篮子,一直挂到了现在。

爸爸回:“先生说,你已经步入正轨了。”那也就是说……我三个月换一次皮肤?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璇子你这样子好像在蜕皮,可是这不可能啊!妈,快打电话给璇子爸妈,联系下高老先生!”舅舅嘱咐家奶去打电话,我这时已经奇痒难耐,再加皮肤阵痛,感觉全身爬满了东西似地,想甩也甩不掉,剥也剥不开,皮肤外面像火烧,皮肤里面又很冰冷,水深火热真的快折磨死了,眼睛也好浑浊,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

我揉了揉眼睛,阿婆的衣服还在阿公后面,就好像是阿公后面站着一个人,那么热的天,我都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升起,我一下子冲回家,连看也不敢看阿公他们家,回到家,书包一放,冷汗直冒。

“印儿他妈啊,你来的正好,给她擦擦身子吧,我又不会。”是阿公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有气无力。

我“啊——”了一声,被吓到了。我一怕鬼,二怕狼。在农村“鬼”这个字眼是小孩子可怕的禁忌,对于哭闹地、调皮的、不听话的,一吓一个准,因为哪个孩子都怕。虽然没见过,可谁也没兴趣去见。我在电视里看过灯火通明的城市,我知道爸妈就住在那个亮堂堂的地方,虽然很亮,但我看不见也摸不着,因为我住在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的农村,最怕听到这个了。我不知道家奶为什么还是告诉我这个血粼粼的真相,家奶大可偏偏我,说这是一种病,需要猫血作药引,可是家奶还是告诉我了,我的寒毛从头竖到脚,感觉背后都有眼睛看着自己,遂抱紧了家奶,呜咽着。

要问我最喜欢谁,毋庸置疑,肯定是家奶,那排名第二是谁呢,就是舅舅,如果爸妈知道他们在自己女儿心里的排名,吃醋之余肯定也是理解万分的,没办法,孩子的心很大,但世界很小,等到长大了,世界变大了,但心却变小了。我的心可以装得下很多人,比如幼儿园门口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和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给我摘过桃子的孙大娘,甚至有逢年过节在我家门口敲锣唱歌要钱的乞讨者,我都记得他们,可是,我真正生活的世界却只有家人,真正能上心的也只有整天在我世界里晃悠的,给我树立价值观的,陪我看这是世间冷暖的,给我讲妙趣横生的人生故事的,除了家奶,舅舅就是我的另一个天。

这要换做平时,我肯定喷出来,可是看着镜子里的黑印在盐水下也没消失我郁闷了。于是,我又去厨房倒了点醋,着急的也没稀释就往伤口上擦,耶?也不疼!一般没好的伤口碰上盐啊醋啊不得疼个好几圈么,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了?结果是我仍是脖子上贴着个长有两寸的胶布上学了,因为还是没擦掉。

“哦哟,林璇,自杀未遂?”刚坐到座位上,一颗糖果砸过来,是好友费东喜,这丫头以嘲笑我为乐趣,比如,她嘲笑过我的身高,嘲笑过我的走姿,连我脖子上戴的吊坠也不放过,不过今天我放兜里了。

我一颗糖果砸回去,“废东西,我这是回来找你索命了。”

她赶紧从座位上跑过来,捂住我的嘴,“嘘!呸呸呸,你说什么孬话?现在还能说这种话?小心被听到!”

我抹掉她的爪子,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的,大白天这么多人,吓唬谁呢。”

“哎。”这丫头又坐到我旁边,捅了捅我的胳膊道:“你听说了吗?”看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是又想说什么隐秘的话了,还让我不要说呢,自己就忍不住了吧。

“去去去,别霸占我亲亲同桌的位子。”我拿出了单词本,准备背单词。

她一把夺过我的单词本,嘟着嘴,“说说谁跟你最亲!不说不给读书!”

我已经不能再翻白眼了,再翻眼睛翻不过来就麻烦了,“小姑奶奶,你跟我最亲行了吧,快回你座位上去吧,要打铃了,早读时间,禁止废话!”我拽过本子。

“我就说一句,好不好。”她又凑过来。

我泄气了,不让她说,我早读也不安稳了,“好吧,速战速决。”

她凑到我耳边,双手作合拢状,小声道:“我爸昨晚值夜班,听见了一个女鬼哭泣,一直哭到村子末尾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很多人,据说孩子死了,而且那户人家六个月前刚死过妻子,难产死的,现在又死了孩子,那孩子他爸万念俱灰啊,不想活了都。”东喜的爸爸在我们邻村看守一家仓库,那昨晚的女鬼是邻村的!那女鬼没骗我!

那么她警告我的两件事,学校的可以肯定是真的,我的吊坠……我摸了摸兜里的吊坠……真的不能带吗?她说这吊坠不是用来吸蛇气的,那是用来干嘛的?老头是不可能骗我的,除非他不知道,那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什么都算得到啊,不行,等不到寒假就要请老头了。

“璇妞!璇妞!”东喜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她又捂嘴笑,“被吓坏了吧!哈哈,不禁吓!”

“快去读书!”我踢了她一脚,她终于坐回去了。

不让她说,我读书读不安稳,让她说,我读书也读不安稳,整个早读都没读进去,只是在反复读一个单词,脑子里乱糟糟的,为什么平淡的生活像进入了一个大圈子,我们都在找切入点,可总是会不断跟着现实的节奏继续前进,快的令人缓不过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头来的很快,似乎联系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动身了,这次没带小屁孩,也省的我练嘴皮子了。

“家奶,舅舅那里今天好像挺忙的,你去给他搭搭手,老头我来招呼吧。”

家奶笑道:“好,不要没大没小的。”摸了下我的头,又解开围裙,对老头说:“先生好好给这孩子说说,孩子不懂事,还请先生多多包涵啊。”

家奶拐出门后,老头说:“支开你家奶,看来这事不小啊。”

我走到老头面前,撕开脖子上的胶布,露出黑印。

先生面色一惊:“这是……”

“我碰上了要过桥的女鬼,就把她背过去了……”

“胡闹!”老头一拍桌子,险些吓出我的胆,见过几次面,从没见过老头发火,即使我脱皮脱的不像人,老头也是最淡定的,这次竟然发这么大火,我心里还是害怕的。难不成我惹上大麻烦了?

“老头,我做错了?”

老头还是没消气,“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竟然敢背鬼!你差点儿连命都没了知道吗!脖子上的吊坠呢?”我这枪口上,还能再添子弹吗?我慢吞吞地从兜里拿出断了链子的吊坠,摊在手上伸到老头面前,低下头随时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洗礼,没想到等了好长时间也没听到老头的骂声,我抬起头来,只见老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手上的吊坠。

“这……这是女鬼扯断的,她,她说……”我支支吾吾的。

老头眼光终于从吊坠上移开,“这吊坠,你戴了多长时间?”啊?这是什么问题?

“一直戴着啊,怎么了?”

老头的脸上又开始出现奇怪的表情了,“女鬼说什么了?”啊?这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她说这吊坠我不能戴,好像……不适合我的样子。”我边说边观察老头的神情,老头的惊愕已经恢复如常。

“一个女鬼而已,懂什么?不用管她,继续带,链子我给你修一下,要一直戴在脖子上知道吗?”我点点头,老头都这么说了,还说得这么气定神闲,肯定没问题了。

“对了,老头,你走之前能不能到我们学校去看看?我们学校最近不太平,已吊死两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出事,学校那些领导满口唯物主义,不肯请人去学校看看,现在大家都很害怕。”老头是我见过的最懂这个的人,我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老头放下茶杯,我赶紧过去拿起茶壶倒茶,现在不拍马更待何时?老头捋了捋胡子说:“不是我该管的事,我不会管的。”我有点生气,他可是所谓的高人,说出的话怎么这么冷酷。

“老头,人命关天啊!人命的事情不可不重视!什么叫不该你管的事?你既然来了,遇上了就该你管!”

老头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你管好自己的就行,其实关于吊坠我是保留了部分功能,那女鬼说你不能戴,是因为这吊坠是蛇界圣物,妖邪一看必然能认出来你的特殊,下次放到衣服里面去知道吗?你们学校的事,我不管,听天由命吧。”

我仔细观察着吊坠,圣物?怪得不真的越来越亮了,原来是跟我蛇气相配的,“老头,它有什么特别的功能吗?比如隐身,变身,起飞……”

老头伸手给我一个爆栗,“又瞎想,说了你现在不会用。”真的有功能啊!

我揉揉头说:“老头,快告诉我,我会学的。”

“这个学不来,得看机缘。你们学校的事我虽不能帮忙,但是提点你一下,锁魂锁魂,专锁催命的,今晚会有异常,你不要在学校到处走动,放学就赶紧回来。”今晚还会有人死吗?我明明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吗?可是老头那么冷漠,不肯帮忙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