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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短短的吹了口气,似乎甩脱了什么羁绊,少年仰胸舒臂,活动了一下手脚,复低头,看了看手里攥得卷边发毛的薄薄书册,迟疑一下。用功无数,都能倒背如流了,直接揣入怀中。

“你才是笨蛋!老先生前天就说过了,我故意问你的!傻瓜!”

多有得罪?息怒?这架势一摆,听这妖物说话,却不像是心里应有的样子啊?一时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妖物和人,还可以这般说话的?李飞白也不正言答她,“山野闲人一个,怎么?”说着,左右扫视,灵剑虽不会用,此刻却是唯一仰仗,不管情形如何,是个防备。也不知扎到哪儿雪堆去了,依旧不见。

陶红儿轻舒口气,唉,听这一说,还真是乱中出错。拱手一礼,“今日我姐弟二人急切赶路,乱中才有了方才错举,冒犯了公子。红儿这厢给公子赔个不是,还望海涵则个。此间事急,迟恐生变,今日得罪之处,待来日我姐弟二人再来照访补过,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对面竟然客客气气和自己打起了商量,这下是真把李飞白弄得乱了。方才那股子对阵妖物的豪气,莫名短了几分。全不像心想的那回事儿,这却是怎么也不曾料想的,一时语塞,找不着措辞来答。

“不如这样,”少女见李飞白犹豫,心底一闪,想是怨在了万钧身上。不由分说就出手,打出了火?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块玉珏,一个小瓶来,双手递过。

“即是都无甚恶意,也算是不打不识了。我两个居于此东向七峰之外,此为红儿传讯玉珏,公子来日暇时,不妨光临鄙处,届时再叙如何?适才公子,突地受了一击。我这里尚有中气丹一瓶,请公子一并收了。此番若是耽搁下去,只怕我二人落了险境,再难脱身了。”

“是,是。这小哥,你倒是给句话来啊。”侧旁的万钧虽然莽了些,此刻定睛看得明白,这情形,估摸着是自个儿打错了人,哪儿还有刚才动手的气势,棒子杵在地上,一副窘态。见李飞白未接玉珏,急得挠头。“万钧知道错了,这不是赶的急了眼吗?行与不行,你言语一声,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就是了。”

打回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对面的软话一说,却不知道这会儿,李飞白是完全颠覆了认知,实在未反应过来,在那里愣神。

抬眼去,看对面神态,确是真真切切。看他们急切模样,若真是恶人,自己左右不是对手,何须多言,恐怕这会儿早没了性命。即使强自离去又如何,自己也留不下人家,眼睁睁看着而已。

这,和自己心底深种的那些妖魔为害,人神共愤的说法,差得也太远了些。。。

妖物。。。犹自在心里衡量一番。对面这样做派,反倒衬得自己有些固化不开了。

见对面两个都瞪了眼等自己发话,想了想,正了正神,抬手也是一拱。

“小可李飞白,”伸手接过玉珏和那白净的小瓶,“既是误会,揭过便是。。。你等去吧。”将身子一侧,算是让过。

“李公子大量,陶红儿谢过了!今日不便多言,来日相迎再叙。”猴子也是掩不住眉头一喜,大手一挥,“这小哥爽快,来日去谷里找我,咱们无醉不归。”当下拱手一礼,抽身而去。

见两人须臾远去,李飞白再没了兴致。急急忙忙寻了灵剑,掉头就回。

此刻臂膀还自酸麻,憋下那一口血,缓过劲儿来,直觉得胸闷难耐,气息难行。莫明经了这一场,乱得毫无头绪,任肚里咕噜噜乱叫,哪里还有心思去讨要什么肉吃,自顾忿忿回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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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中,林府。前院里,灯火通明,后院之中,却是常人禁足,寂寂无声。

“小小两只妖物,竟敢蹿至我镇中作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只是方才,世侄阻我去擒那妖物,却不知为何?”是夜后院,堂中正立了三人,一老二少,却是一青年为中。微微发福的老者仰首问着,满脸堆笑。

“我观那两个,不似有心作乱为恶之辈。只是扰了烟火,即刻匆匆而去,怕是知错了。也没甚旁的出格举动,这才作罢。呵呵,林伯父何必计较这许多。”青年神清气正,目若朗星。言语之际,神色坦然,显然未将烟火之事放在心上。略一顿,看了一眼老者,又道:“许逸此来,林长老亦有所嘱,但将该办的事办了便罢。毕竟此地陈州,是那隐云宗的所在,我书院虽是修界泰斗,也不宜事事出面。”

“是,贤侄所言有理,些许宵小,却是不必太过周章。哈哈,是老夫欠思量了。”旋即扭向一边恭敬侧立的少年,话题一错:“瑜儿,陈州小镇,偏远孤陋,平日要想得见你逸大哥这样的俊才,千难万难。此次有幸,定要细心讨教,能有你逸大哥点播一二,受用不尽。”说着一脸惋惜,不住摇头,“只是可惜,不能常此追随。”

旁边少年却是心思活络无比,听得老者一言,立刻神色郑然,对那青年深深一躬。“林瑜对许大哥仰慕已久,自幼便听家父时时提起大哥事迹,还望大哥得闲时,多多指点迷径。若能有幸侍奉大哥左右,林瑜必肝脑涂地不悔。”

青年脸色一窘,急忙伸手扶了。自己再愚钝,此时又哪会不明白这中间的意思。书院林长老,虽然平日里看来性子寡淡,甚少提及,自己还是有些耳闻,这林家似乎正是长老亲族。此次闻说自己来此,平日里言语甚少的大长老,竟然专门传话嘱咐自己,转道来此看看,怎能说没有一点深意呢?果然,才落下脚来,便将话拐弯挑明了。

唉,这样的事儿。。。所幸,今见这林瑜,聪慧过人,亦不失为一块修行的璞玉,倒也不难办,日后修行,却是全在个人了。“贤弟言重了,愚兄必不敢敝帚自珍。此番得见,贤弟聪慧异常,资质过人,待回得书院,我定会竭力举荐。”

“犬子怎当得起贤侄如此夸奖。”老者听得那许逸如此一说,立时也是一躬,“能得贤侄美言几句,林某便感激不尽,此厢先拜谢了。”

“劳许大哥代言,林瑜必倾力追随!”

回得屋去,许逸却是直摇头。自己平日里只知修行,即使有什除妖斩怪的事儿,去做就是,干脆的紧。今次相隔遥远,林家却是专程传报,陈州栖霞山毒蜈为害,欲除之。口口声声那毒蜈妖法剧毒,随口喷出雾气,就令寻常修者连身都不能近,前后几人着了道,这才向书院求援。想来也就是个由头。

原本陈州之事,一个毒物,就是拿不下,自当先求请隐云宗才是,既然此物歹毒,应了,也在情理之中,一来送药救人,而来除妖灭祸。只是点名了自己,中间又夹杂这种弯弯绕绕,这种情形,自己还真是不擅长。待寻得那妖物踪迹,赶紧回去交了差事就好。

“这书院大弟子,性情耿直,心性善良,却是难得。只怕在这里也呆不久。瑜儿,这几日,你当与之多多交往,得了他的好感,日后必有照拂。若此去真能说得成功,入得六山书院,实乃我族之兴,也不至于在这里埋没了你。”

“是,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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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背后这些,日后风云日后解。此时的李飞白,却是傻了眼。

被夯得没头没脑也就罢了,但是。。。但是,这,怎该如此?望着手里的灵剑,心里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原本就是心烦,又被夯得胸闷气涩,夜来打坐调理一番,却是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摸出那妖物给的什么中气丹来,想想,又丢到一旁。心烦意乱,却不是伤的事儿。自打摸索着入了门,从未与修者动手。今夜算是头遭。败就败了,竟然一个照面,被人打飞去,毫无回旋之力,连剑都脱了。。。

情不自禁拿出自己的宝贝家当来。怎么说,灵剑还是货真价实的,就算不会使,亮起来也叫心里踏实。而今自己,一丝术法不会,没有什么倚仗,也只有让这灵剑闪起荧光来,方能助些气势。

想着,暗自运起了法力,却怎么也不见手中剑有一丝反应。难不成是自己被打的气短了?复又调息一阵,再来,依旧毫无起色。李飞白这才仔细端详手里短剑,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傻了。

原本光洁如润的剑身,竟然多了一道裂痕!这。。。大意了!不用想,好好地变成这样,定是被那猴子砸的。当时灵剑脱手,自己稀里糊涂又未寻着,竟然几句话就此揭过了。。。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忽的立起身来,一转念,又颓然坐下。这会儿看见了,还有什么用?

真是晦气!平白挨了妖物一棒子也就算了。不想这一难落在了剑上。

孤灯孑影,沉吟半晌。不由长长吐了口浊气。这就是平日里常说的劫数吗?当时只做偶然,只管在那里诧异那两个妖物的表现去了,唉!

将剑搁在案上,心思翻滚。还是将怀里那女的给的玉玦拿了出来。

难道。。。还真的跑去那七峰之外,去找两个妖物去?

自己一个人族修士,掂着剑找上人家门去讨说法?这情形在脑海过了一下,想想就觉得有些可笑。。。没凭没据,就这样,还是跑到妖物那里去。这,这算哪门子事儿。

话说回来,当时迫于形势,谁知道过后再见,又会是怎样的嘴脸呢?不妥。

在那里翻来覆去,呼次呼次出几口闷气,又站了起来。

再抬眼,看看自己的剑。不行!就这样撂这儿,这个闷亏,吃得也太大了。。。自己唯一的家当,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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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掂量,不一会儿就弄得头昏脑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来回都不是,还是做了个折中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世间的妖物都是哪样,但今日这一场看来,却原来也不是如心中一直所想,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

想想自己碰见的这姐弟两个的做派,虽是妖物,还能说得上话去,倒像是讲些礼数的,不行,姑且一试?

拿了这玉玦给自己,当时根本没当回事儿。而今,且走一趟看?

想到这里,自嘲一笑。呵,指不定这东西,还有那什么七峰之外的说法,就是人家随口一诓罢了。自己倒在这里纠结不清了。

由是旁的也无法可想的,只管先去看看,死马当了活马医吧。哪怕去了什么也不见,也绝了此念。再做打算。

如此一想,心底反而好过了许多。

又掂了掂手里的玉玦。修界之事,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也不知这一柄灵剑,到底值得几斤几两?

唉。。。摇了摇发昏的脑袋,真是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