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锦丰欲言又止,心中翻腾着的千万种思绪,完全没必要和一个小丫鬟多说。

颜锦丰这下倒是疑惑了,莫非沈氏真的只留下了这么点儿银子?

虽说颜锦丰这个四品的吏部侍郎官儿也不算小了,下面照例是会有冰敬炭敬的,颜府主子也不算多,凑凑合合还是够用的。

读书人嘛!

绿枝和碧草听得心里一阵不忿,这哪儿是祖母说孙女的话?

再说,只是堕胎而已,又不是把生出来的掐死了。

一句句安慰的话从前来吊唁的人口里说出来,或惋惜或同情,颜锦丰红着眼睛一一做答,脸上的神色哀伤无限。

实在是,这东穆人万里迢迢地逃过大梁的关卡,来到京都附近,好不容易找到好机会行刺靖王爷,却这么戏剧化的因为要强掳沈氏,而放错了重点,几乎就无视了在旁边的靖王爷。

那时候颜锦丰刚刚中举,面对即将到来的春闱却淡定从容,毫无惧色,与人交往文质彬彬、谈吐文雅。

起初,颜书雪是十分不理解的。

靖王爷一行人走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颜府的一家三口,以及刚刚被救醒回来的墨画荷香和绿枝碧草。

室内,昏黄的灯光下。

平时几步路就能到的距离,硬生生让宇文岚走了一盏茶的时分。

韦德颤抖着指着他身后道:“你看那边。”

颜书雪听到这里,觉得都有些崩溃了,“韦公子,你难道不知道越鲜美的蛇毒性越大吗?”这等性命攸关的事情都没注意,到底都在注意些什么!

颜书雪认识这个胖子,依稀记得这个胖子叫韦德,是韦太师的独子,曾经是宇文岚最铁杆儿的死党。

不过,有了前世的经历,颜书雪表现的就淡定多了,目不斜视,上前盈盈一福,施了一礼,然后便站在一旁,把空间留给靖王爷和靖王妃,全程神色未有丝毫改变。

颜书雪心里存了太多的疑惑想问沈氏,急得是抓心挠肝,结果却现沈氏已经回来歇下了。

做罢这一切,宇文岚得意地眨眨眼睛,一副“下没人来打扰了,快表扬我”的样子看向颜书雪。

简直是太丢人了!

还好,说是到了广仁寺,可是下车的地方到寺中还有一段马车不能通行的小径,颜书雪还有片刻功夫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慧清大师。

颜书雪只得压下心中浓浓的疑惑,收下剩下的玉颜膏,向赵宸行礼道谢,“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宸表哥了。”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民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旁边桌上有人在读诗,短短四句,说尽了农家的不易。

颜书雪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感动,娘亲竟然没有觉得她可怕,还知道她是在担心她。

颜锦丰心中一阵自惭形秽,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在门口送沈氏出门,可这次有颜书雪做对比,他才真正深切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成亲多年,颜锦丰第一次感受到了夹在娘亲和妻子之间的难受滋味儿,想当年,就是他突然带着有孕的春姨娘到沈氏面前,沈氏也没有如今这么难说话,这么让他下不来台。

浑然不顾,能做出这等荒诞事情的姑娘,若非品性本就不良,便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缘由。

就凭这一点,颜书雪觉得自家娘亲的这些推断,不是全部真相,也距离真相**不离十了。

“婆母真的想让他们一家进来?”沈氏似笑非笑,冷眼看着颜老夫人哭闹,“不怕颜府的名声受损?不怕颜书秀嫁不出去?”

看到颜锦丰态度有些动摇,春姨娘再接再厉,“老爷,大姑娘一向懂事,我去跟她说一声,她一定会主动留下来的。”

佩儿到底是个丫头,怎么都好说,除掉沈氏才是最要紧的。

一家三口,哭声震天。

“雪儿,不用担心。娘亲每年都去广仁寺给你外祖父外祖母诵经祈福,这不一直平平安安吗?”沈氏对颜书雪的过度紧张有些无奈,虽然知道是女儿在关心她,依然有些受不了了,“早知道让你这么紧张,娘亲当初真不该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你还是太小了些。”

如果,她没有漏算沈氏的话。

沈氏倒无这些顾虑,在沈氏看来,自家女儿就该知道这些事情,从这些旧事上多学点儿东西,别走自己的老路才是最重要的。

同孔家二房一个庶出姑娘攀上关系,也值得这般高兴?

何全贵立刻横眉冷竖,“你这姑娘怎么能这样执迷不悟?纵容丫鬟对长辈不敬,这乃是不孝!你不仅不认错还呵斥长辈,仗着这里是你家,就能无视长幼尊卑、伦理道德了么?”

想了一想,宇文岚默默的吩咐敖文,“拿纸笔来。”

去孔府给何全贵提亲!

这车夫心里想的很简单,女儿家都是羞涩的,自家大姑娘保不住只是害臊才让自己赶快走,如今宇文世子直接进去找她说话了,她心里一定是乐意的,自己可不要太没有眼色……

“你呀,不要整天懒在家里,有能出去的机会,就多出去走走”沈氏浅笑着道,“这都定亲了,成亲后再出去,和做女儿家的时候出去,就又有不同了。”

“姐妹一场,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忍心看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悔改,一时激动,来给你提个醒而已。”孔绮君又恢复了温婉良善的面目,温声道,“刚刚得罪了妹妹,还望妹妹大人大量不跟姐姐计较。”

而此时,颜府,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颜书雪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哼,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反思自己的错,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你回去吧!日后也不要来找朕了!”皇上听了娉婷县主一个话头,便一甩袖子走了。

想到这里,宇文岚大笑一声,便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宇文岚被颜书雪话音中的冷意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心中一片苦涩,却还是强颜道:“书雪妹妹,我,我这是临时起意……”

这等理亏的事情,都能有如是想法,往常只觉得他们粗鄙愚陋了些,倒不知道他们会如此阴毒。

春姨娘炫耀颜锦丰只去她那里,让她生了一儿一女,在沈氏看来,不过是“鸱得腐鼠”而已。

颜书雪心中默默感叹,到底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女孩!

那些正室们用些许阴谋诡计和妾侍们斗来斗去,不过是不想失了丈夫的欢心而已。

没想到,激动之下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被发现了。

“慢着!”颜书雪有些急切地说道。

所以,明明确确表明态度最好,免得日后掺杂不清。

那时候,颜锦丰的父亲颜老爷子因着家族倾轧,被排挤暗害,流落乡野,娶了颜老夫人。

颜书雪一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