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份资料落在了你公文包里,蓝色封面,一共五页。福伯正在去取的路上,五分钟后会到你小区楼下。”那声音极有磁性,即便在电话里,也有种摄人心魂的魔力。

用李姐的话说,他似乎比这群老古董更懂得muses今后适合走什么样的路……

恰在这时候,手机一阵震动,我收到了李姐发来的短信:“小顾,股东刚刚催下来了,要总编立刻拟定裁员的名单,你想得怎么样了?”

这样的一个人,就好比一片危险的沼泽,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沉沦,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只是兀自冷漠如冰山。

也不知是不是分手的后遗症,这天夜里,我处理完公司的文件,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险些错过了起床的闹铃。

看靳默函的样子,显然喝了不少酒,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我只能踉踉跄跄地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路逃到了楼顶的天台。

我嘴唇一阵发颤,伸手拦住了他。

我不由怔在原地,浑身开始微微发抖。

恰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竟是何芹。

她很少早起,也从未在凌晨打过我的电话,我心里涌起一丝异样,刚走回房间摁下接听键,就听见了电话那头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云歆,对不起……”

“你……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儿?”我手忙脚乱地问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声抱歉的含义。

“昨天我不是故意把你关在外头的……”何芹的下一句更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了,别哭了,就算是故意的我也原谅你了,好不好?难道你哭成这样,就是为了这个?”

将近十年的朋友了,我在她心中不可能是个这么小气的人,这事一定另有原因。

鬼使神差的,我联想到了靳默函身上。这世上最对不起我的人大抵就是他了,难道何芹这次打电话来和他有关?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何芹哽咽了一下,断断续续说出了缘由。

原来昨晚我回文庭院的时候,她是醒着的,听着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响,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接。

她们公司昨天白天在酒店举办了一场小型舞会,听说是一位大客户买的单。何芹最后一个收到消息,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多了一封请柬和一个礼盒,礼盒里是条贵得出奇的长裙,还有一封信,大意是这裙子是一个叫郗恺箫的同事送的,希望她能穿上,在舞会上当他的女伴。

说到这个郗恺箫,我略微有些印象。

何芹不太喜欢在家里提及工作上的事,却不止一次在我耳边说起过这个名字,现在想来,她应该早就对他动了心。

收到礼物的何芹自是兴高采烈,为了能把那条裙子穿得好看,还特地跑去商场买了塑身胸衣和腰封,哪晓得刚到酒店,就看见郗恺箫正搂着另一个女人,而那女人身上的裙子,竟和她是同一款,只不过是最小码的,一下就把从小参加田径队锻炼出一身肌肉的何芹给比了下去。

这种事何芹自然不能忍,冲上前大声质问起了那个郗恺箫。

哪晓得郗恺箫身边的女人,就是那个为舞会买单的大客户,惹恼了大客户的何芹被保安丢了出去,回到家喝了一夜的闷酒流了一夜的眼泪,不敢让我看见她难过的模样,怕我担心。

长这么大,她应该还是头一次被暗恋的人看笑话,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

后来,被扫了兴的大客户没结舞会的账,何芹的一大帮同事面面相觑,在酒店里下不了台,只能咬着牙一人拿出千儿八百才勉强凑齐了钱,大客户那边自然不敢去得罪,只能尖酸刻薄地挖苦何芹,叫她早点滚蛋不要再来公司丢人现眼。

听她说完,我只觉得握着电话的手一阵阵的发颤,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恨不得自己也在场,好替没有动手的何芹扇那些人的耳光。

好一会儿,我才勉强定住了神。

这显然是有人在整何芹,而且手法还很高明,可何芹像我一样只是个小小的职员,究竟谁会对她这么恨之入骨?

“云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打电话问郗恺箫,他也说从没写过信、送过礼盒给我……你比我聪明,帮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你先别急……”我心虽仍揪着,但略微松了口气。

她昨天连门都不想开,今天却肯给我打这个电话,说明多多少少还是想通了一些,至少暂时不会做什么傻事。

如果不是这一个电话,我也不会知道,平日里那个嘻嘻哈哈、张牙舞爪,见我被欺负却总会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的何芹,居然也有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候……

“你们单位,还有没有别人暗恋郗恺箫?”我问。

何芹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抽噎道:“没有……别人都嫌他长得丑又没钱,只有我欣赏他身上的艺术气质……可是他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呜,云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

“当然不是。”我连忙安慰,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疑团。

既然郗恺箫既没才又没貌,那么……那个大客户是怎么看上他的?

能办得起这么大的舞会,还有整整一个公司的人捧场,说明那女人在商界应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举足轻重的地位对应的往往是深不可测的城府,若说她和何芹一样,也是被郗恺箫身上的艺术气质所吸引,鬼才会相信,至少我是不信……

“你们那个客户叫什么名字?”我问。

“荣诗潍……”她吸着鼻子道。

这个名字很陌生,我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头绪,本想再问点什么,但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只能匆匆安慰她几句挂断了电话。

去简妮酒庄的路上,秦以诺一眼就看出我心神不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我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个名字,“秦先生,你认不认识荣诗潍这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我太多心,他的眸光一瞬间似乎漆黑了不少:“你知道她?”

“昨天听单位的同事提起过,好像在a市挺有权势的。”我瞎编道。

刚一编完,才发觉自己果然像李姐讲的那样,根本不是块撒谎的料。

昨天我一直跟在秦以诺身边,哪来的机会去听单位的同事提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我一下就慌张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生怕被他看穿。

“她的家族势力不小,最好不要和她接触。”秦以诺仿佛根本没听出我在撒谎,目光落在车窗外正一盏接一盏熄灭的路灯上,神色晦暗不明。

我永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其实,如果忽略那没有温度的目光,他似乎并不是个冷漠的人,至少那句“不要和她接触”,就带着一丝好心的提醒不是吗?

车窗外,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四周有朦胧的雾气,但不出一会儿应该就会消散。

道路的尽头是简妮酒庄,拍摄的场景已布置完毕,摄影师在研究构图,化妆师在给模特上妆,而这些我显然都插不了手,索性就帮几个实习生派发起了饮料,怎料一个转身,突然在临时化妆间的镜子里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