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爷摸摸自己的山羊须,苦笑道:“方才仵作破开他们的肠胃,发现了还未完全消化的甜瓜子与卤牛肉,证实他们死前应该是在一起,遇到凶手后才会一起被害。”

连绵不绝的梅岭如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却已隐隐有点点红梅如撒在白纱上的朱砂,风骨傲然的迎雪绽放。耀目却毫无温度的阳光,偶尔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被冰封的湖面上,折射出潋滟银光,奇美异常!

霍连诀点点头,他也伸手捏了一颗蜜渍樱桃,放在那颗花生旁边,道:“王升容,周天和的赌友之一,家里是开绸缎庄的,颇有些家底。只是此人好色如命,而且雌雄通吃。曾经为了争一个小馆而与一位过路的客商发生冲突。当时周天和也出手帮忙,结果被那位客商的手下打伤。为此,周天和多次找王升容讹诈钱财。”

周萍儿分完热水,又出去准备火盆。周家不可能有多余银子去买黑炭,只能将已经烧透的木柴铲进盆子里,充当火盆。

这少年郎粗眉大眼,唇厚鼻高,脸上的皮肤黑中透红。他的身形虽然不算高大,可臂膀上的肌肉却是鼓鼓的,稍稍用力几乎可以把皮袄子给撑破,看上去十分壮硕有力。

“这么冷的天,怎么把炭火给熄了?回头冻病了,还得花银子看大夫!”周萍儿一边抱怨,一边端起炕边冰冷的炭盆。

老板用托盘端来了好几个热气腾腾的碗碟,老板娘也停止了与那食客无意义的争吵,笑呵呵的赶了过来。

这群无赖其实是借着占女子便宜,而趁机偷人家的荷包。那些倒霉女子被占了便宜,慌乱羞涩下只会想着躲避,很难立即发现自己的钱袋被偷。等到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到手的银钱转移,根本就别想再找回来。

“周老汉的失态,其实有很多解释。”霍连诀眉头紧锁,思忖着慢慢道:“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对这儿子也没了指望,所以撒泼嚎哭却并不愤慨。也许是早就心知肚明,所以用撒泼嚎哭来掩饰心慌意乱。也许是因为年纪老迈思维混乱,除了哭他毫无办法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霍连诀轻轻一叹,道:“其实那天我是想告诉你,采花贼的案子我已经移交给六扇门,咱们不用再查了。可惜你太过心急,不肯听我将话说完就赌气离去,让我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倒霉船主与伙计们都坐在船舱里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生意之人讲究顺风顺水,碰上如此晦气之事,想必心情都不会愉快。于是无数充满怨念的眸光,纷纷刺向罪归祸首小双的背后。

见到这个送饭婆子,霍连诀一拍额头。他忽然想起花怜月已经走了,不会再古灵精怪的在自己眼前招摇,他不禁有一丝怅然。

霍连诀一直目送着她,在她转身的瞬间,他始终挂在嘴角,面具般的得体微笑,终于慢慢消失。他从宽大的袖袋里抽出一份公文及那根眉石,喃喃道:“真是个急性子,都不让人将话说完。”

花怜月却不管这么多,该说的说完以后,她也不管神色复杂,面色僵硬的霍连诀。对大双,小双道:“这里气闷的很,咱们到街上逛逛去!”

被晾到一旁的霍连诀无奈的摇摇头,自个踱到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吴青峰细心的为她将肩膀两侧的被角压紧,又往炭盆里扔了几块粗劣的黑炭。一阵刺鼻的浓烟腾空而起,呛得叶无双好一阵咳嗽。

“你怎么能确定是那个贼人留下的?”霍连诀一皱眉,再次从她手里接过来,也学着她的样子仔细嗅了嗅。

隔着纱窗,可以瞧见一道窈窕朦胧的俪影,或坐或立或走或舞,不时还有断断续续的琴音传出。看来是叶无双闭门谢客,确实是为了刻苦钻研歌舞之技。

众少年吟唱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几乎响彻云霄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眼力却如此毒辣,还真是注定了天生该吃捕快这碗饭!”邺捕头呵呵笑道。

花怜月气恼的抬起头,却恰好看见对面的包间珠帘被人给掀开,严玉书那个小恶魔正得意洋洋的探头往下看。恰好与她来了个脸对脸,他呲牙咧嘴的冲着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我先睡会,吃饭的时候你再叫我啊!”小双困倦的嘟囔着,爬进热乎乎的炕头,拉过一个枕头翻身睡了下去!

还有三四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一边慢悠悠的填着手里的旱烟袋子,一边兴致勃勃的听那说书先生胡扯。

“好吧!”李明杰明明暗中舒了一口气,却依然在放下车帘前,傲娇的道:“是你自己要求的,可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姑娘家!”

霍连诀嘴角抽了抽,手里抱着这只猫就像是抱着一块烫手山芋。衙门里都是一群糙汉子,谁有这份闲心来照顾一只断腿的小奶猫呀!

严老夫人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可惜方氏与方雅都没有看出来。

严老夫人示意身边的小丫鬟,上前将方雅扶起。

严玉书将蛇藏在耸肩梅花瓶中,也怕它们爬出来被祖母发现,于是用一团草绳塞住了瓶口。此刻那团草绳还静静的躺在碎瓷片中,乍眼一看,还真像一条蛇盘在那里。

花怜月闻言,心中一动,忙道:“对呀,快告诉你大姐,为何独自一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

严老夫人撩了撩眼皮,淡淡的道:“这里是老身与玉书居住之所,不知道花姑娘有何见教?”

“没用的东西!”严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她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那个丫鬟脸上:“你们是怎么看着孙少爷的?来人,把今天跟着孙少爷的这伙人,全都捆了打发出去。”

荷花池的水虽冷,却并不深。男孩顶着半张枯荷叶晕晕乎乎的站起来后,才发现水面只淹到他的肩头。他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污水,指着岸上抱着小奶猫看热闹的花怜月,极为悲愤的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冷血的,宁可去救一只猫,也不救本少爷!”

花怜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究竟是哪来的臭小子,真是太不可爱了。她拍拍李幼慧的后背,将依然抽泣的她扶到一旁。

正在寻思间,一位穿着茜红金刻丝蟹爪菊花小袄,系着蜜合色八幅锣裙,腰间垂挂着几块羊脂玉环的少女,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李幼慧倒是极好收买的,一碟子奶香糕,一碟酥油卷,一盏玫瑰花蜜,足以让她乐开了怀。

李明杰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他突然发觉自己跟这么一个小姑娘较劲,好像真的挺呆。憋了一晚上的郁闷之气,顿时也散去了大半。

当她再一次梦见自己被一只饿虎扑倒,却丝毫都不能动弹时,她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眸。却瞧见天色居然已经大亮。一束耀目的白光从雕花窗棂处投射进来,给冰冷的青石板地面薄薄的镀上了一层金纱。

见过拜菩萨,拜家仙,拜祖师,拜祖宗牌位,却从来没见过拜一幅画轴的。小双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小姐,你说萧老板在拜祭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