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高大的门楼上一个偌大的招牌——李府。

“石头家的,你接着背啊,接着背,咱庄户人家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只要你教咱背会了这小九九,啥活路也不用你干了。”

李扒皮伸出手指,眼神怨毒,身子却是直哆嗦,今天当真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大黄,敞开肚皮使劲吃,可莫要瘦了,可怜小哥我一个月就那可怜的十五文工钱,禁不起罚。”

此时众人,包括李扒皮在内,一个个的都是噤若寒蝉,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到底何事?”

瞅着没人回答自己,李老爷再次催问,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一个佃户这竟双腿哆嗦一下栽在那里。

久居高位的人身上似乎都有着一股威压,能压的下边人喘不过气来,明显李老爷就是这种人。

“李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一个十一二的小孩子从人群中跑出来,说着这就冲到李老爷面前,嚎啕大哭道,那哭声,稀里哗啦,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跑出来哭诉者,正是李狗剩。

“奥?你就是苦主?”

众人这会儿都是噤若寒蝉,冷不丁的一个小孩子冲出来让人颇有些心惊,饶是李老爷见多识广这也一时有些懵。

“是,我爹爹每日辛苦劳作,脊梁杆子都要累断了,这才老天爷保佑,今年得了个丰收,却不成想李家这扒皮管家心眼竟如此黑,收了我家一千四百斤的粮食,却只在账面上记上一百四十斤!想来到时李老爷查账我家还要再白白补上这一千二百六十斤小麦的亏空!”

趁着众人不注意,李狗剩把唾沫抹到眼睛上这就“嚎啕大哭”道。

自己这会儿可正是小孩儿,有些事儿,自己哭闹起来反倒是比自己那身形魁梧的父亲更有效。

李老爷一听此言老脸立即黑了下来,自己是出了名的耿直,可在自己的李府之中竟生此等事?

“老李头,真有此事?”

这老李头便是李扒皮。

李扒皮怨毒的瞅了一眼此时仍旧在地上哭闹打滚的李狗剩,冷汗湿透了后背,半边身子哆嗦的像是打摆子,却是连一言都不出来。

“我却才说的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儿,在座所有佃户、家丁都可为我作证。”

刚才还忙着在地上哭闹打滚的“小孩子”李狗剩这会儿忽然站了起来,跑过去一把夺过账本,指着上面尚未干的墨迹说道:“这便是证据!”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李扒皮想要夺过账本,这个档儿,就该吞了账本死不认账啊!可是账本冷不丁的跑到李老爷手里,瞅着李老爷刀子一样的眼神,这家伙不敢造次,只得一下瘫软在那里。

今儿,咱老李头是栽了……

大秤上狗剩家一千四百斤的粮食尚未挪窝,可那账本上却是白纸黑字的一百四十斤小麦!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李狗剩有些大跌眼镜,只见这李老爷接过账本,认真“比对”了半天这才递给身旁那青袍男子,压低声音道:“大用,你瞅瞅,这有些字我还真……”

原来李老爷也是个睁眼瞎!

青袍男子却才还在扇乎凉风,一听此言猛地合上折扇,只是瞥了一眼账本这便来到狗剩身边,或许是因为英雄相惜,这中年男子吃惊道:“小子,你竟识字?”

“认得一些。”

狗剩如实说道,当下大行其道的繁体字自己写着有些吃累,不过认起来还是没有任何麻烦的。

“嗯,孺子可教,小小年纪口齿清晰,还认得这么多字,当真不易。”

瞅着眼前的小孩子说话思路清晰,口齿清楚,更重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账本上的端倪,这青袍男子不由心里一惊。

“小子,吾观你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想必也早已蒙学,现今师从何处?可是那孙二郎的得意门生?”

“家贫,未能蒙学,每日以放牛为生。”

李狗剩随意的掰扯道。

“原来如此”

青袍男子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猛然一惊,天底下竟有如此无师自通的人?

“咳咳”

李老爷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提醒男子有些失态了,这男子这才收回心神,正了正衣冠,一直抓在手里的折扇这也揣进怀里,一脸的正色:“账本上白纸黑字,记得,却是少年口中所说的一百四十斤无疑!”

大秤上一千四百斤的秤砣尚未取下,账本上却白纸黑字的写着一百四十斤!

事情到此,也算真相大白了。

李狗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青袍男子回报一个感激的眼神,今天幸亏此人了,若是没有他,自己今儿怕是秀才遇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