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将他扶了起来:“子讳啊,你那多疑的手段,大不必用在长安君身上。此去齐国,我与他也算是一艘船上的同行者,应该同舟共济,岂能心存耿介?兄弟阋墙,而外御其辱,更何况他只是对我无甚威胁的小侄。”

“公孙龙非人,可乎?”曰:“可。”

孔穿这才意识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有极大破绽,连忙亡羊补牢地说道:“不然,穿的烈祖孔子曾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针对这种名实不符的现象,就出现专门研究“名实”问题的学派——名家。

明月是很谨慎的,他立刻婉拒道:“叔父,先王还未下葬,我尚在孝期内,不得参加宴饮……”

明月问道:“什么要求?”

明月叹息道:“我不否认,游侠中,的确有侠肝义胆,愿意为国赴难捐躯者,然而其中大多数人,不过是占着游侠的名义,罔顾国法,贪财好色,行不义之举的无赖儿,这就如同鱼眼睛混入了宝珠里,不仔细甄别是辨不出来的。”

原来,这些战国时期的里闾布衣游侠,他们的行为虽然常常逾越国法,也不尽是正义之举,但在整体的风气上,都重然诺和声名,最突出特点就是任侠,即对“义”的崇尚和实践,也就是后世司马迁在《游侠列传》里所谓的“言必信,行必果。”

既然眼前这些出身闾巷布衣的游侠都凭手里的剑吃饭,在江湖上混,最看重的是声名、面子,所以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争一时之勇。

……

舒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露出笑容,赵括却在那捧腹笑话明月。

如此一来,廉颇就只剩下百里石长城和长平关作为第三条壁垒,他固守营垒,采取防御态势与秦军对峙,秦军屡次挑战,赵兵坚守不出,只是不断向后方请求增援和粮食,这是打算跟秦国打消耗战了。

“阏与位于漳水上游山地,距东南方向的邯郸三百余里,是邯郸西北部的一道险关。”

疼爱儿子的母亲,又岂止是赵太后一人,得知儿子要出远门,去往异国他乡,易氏不由绞着袖口,轻声说道:“这该如何是好,自从来到赵国之后,括儿可从来没离开过邯郸百里范围外啊,他的安全……”

这一切,都被洞若观火的长安君看在眼中。

……

“都是世代为赵氏效命的忠厚之士啊……”

虽然都叫做封君,但封君也分好几个等级,定身封,功封,荫封和虚封。

但对于这段历史,李谈很刻意地一语带过,因为武灵王死于沙丘宫变,直到如今,对这件事赵国宫廷依然忌讳莫深。明月只能猜测,那乐毅跟赵奢,莫非是代安阳君公子章一党?受到权臣公子成、李兑所逼才逃到燕国的?

老触龙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别人的儿子去得,自己的儿子就去不得?他只好答应,反正痛打赵穆一事已经够得罪赵王了,也不差再多一回。

冯忌暗暗想道:“让国内多一位能让大王感到威胁的嫡公子,对主君而言,或许反倒是件好事,那样的话,日后大王便不得不倚重于主君了……”

但那名为权势的朱门,已经永远为他关闭了。

“老妇又何尝不知?”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触龙最明白不过,但听缪贤说来,却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不由动容:“宦者令……”

赵王丹凑了过去,追问道:“何人?”

唯一的区别是,前世的那些抉择,不过是选文科还是理科,高考报哪所大学,今天吃食堂还是叫外卖,考不考研,公务员考试投哪个职位,面试穿哪双皮鞋系什么领带,领导要的材料今天做还是明天做,酒席上喝白的还是红的,给老爸生日带的蛋糕选哪个……

“长安君,大王和太后谈论国事,你我去外面走走何如?”

“既然秦攻赵甚急,就让儿为母后分忧,为赵国分忧,去齐国做人质罢!”

缪贤年纪也不小了,六七十岁的老太监,黄面无须,只是眉毛却已经白了,穿戴着皂色的窄袖衣裳,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珠玉,满脸褶子,不管见了谁都很和善。但宫中除了太后、大王和公子们外,谁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地问好。

“赵国与齐国的关系亦然,且不说先王曾参与五国伐齐,取齐国济西济东十余城,也不提马服君的麦丘之战。就说五年前,臣还曾率兵伐齐至平邑呢。如今赵齐虽然友善,太后还答应交还之前侵占的齐国济东三城,但齐王必有顾虑,索要人质也无可厚非。秦军攻赵甚急,还望太后以国事为重!”

“小人侍奉主君下车!”

对此李谈没有丝毫的抵触,他年少时也曾仗剑里闾,然而四处碰壁,连媳妇都娶不到,志向渐渐消磨,这些年升斗小吏的日子,早就将他脊梁骨磨断了。

孰料长安君却从旁边跳下,轻轻踢了他一脚,骂道:“我招揽你,是看重你的见识和机灵,想要让你为我做事,岂是将你当作一般的奴仆牛马看待?快些起来,日后休要如此!”

李谈这下拍马屁拍错了地方,他灿灿地起身,手贴在腹部,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却听到长安君说道:”接着。”

一抬头,却见长安君在袖中掏了掏,将一枚东西抛给他。

李谈连忙接住一瞧,却是一块切割成方形的金饼,他认得出来,这是楚国的“金爰”,也是列国通行的“上币”,入手大概有一两重,这枚金爰差不多能让他全家大吃大喝两个月,李谈顿时感觉烫手无比!

他咽了口唾沫,说道:“主君,这是……”

“让你办事用,剩下的,就拿去安顿家人罢。“

李谈深受感动,当即下拜垂道:“不知主君要小人做什么?小人定当不避水火!”

明月笑道:”没那么夸张,你身为御者,应该对车马不陌生罢,可认识些信得过的轮人、舆人?”

李谈连连点头:“认识!小人的邻居,就是修舆补轮的工匠!”

“那人信得过么?手艺如何?”

李谈想了想:“手艺在周围几条街巷中是最好的,为人也本分老实。”

“如此甚好。”

揉了揉被颠得松松的身子骨,明月道:“明日你便将你那邻人寻来,我会给他画出一个样图来,汝等归去后备齐材料,替我造一辆车。”

“车?”李谈有些莫不着头脑,长安君想要车,那赵王宫的府库里不多得是么?干嘛还要他去外面请人来做。

“我要做的车,和寻常的车可不大一样。”明月拍了拍驷马单辕车,去紫山这一趟他可受够这颠簸的玩意了,这从殷商起就固定的车型,也是该换换了。

“我要的,是双辕车!”

……

三日后的清晨,赵王宫北部的宫苑外,一辆崭新的马车在李谈的驾驭下,车轮吱吱呀呀,在平地上绕着圈打着转,而一位粗手粗脚的匠人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与一般需要两匹、四匹马才能拉的单辕车不同,这辆车的车舆下轴两端的车轮内侧,却有左右各一的车辕,而前面系驾的马匹,更只有一匹而已!

这就是三日前长安君所说的“双辕车”了。

长安君坐在车舆的座位上,冲李谈问道:“李谈,你觉得这双辕车比起单辕车来如何?”

李谈回应道:“主君,要我打个比方的话,驾驭这两种车的区别,就好比可以百步穿杨的弓手,跑到十步以内瞄准靶子!”

他的意思明月知道,意思是双辕车比单辕车要容易上手。

马车不是火车,车身不能用螺丝钩卯之类的东西钉在马屁股上;马也不是牛,可以把车系在角上。把战车和战马连在一起的技术颇为复杂巧妙,称为“系法”,通常只有专门的御者才能精通。

其中,从商周一直流传下来的古老单辕车形制,需要四匹马或者两匹马才能行驶。其中两匹马可以直接系在辕上,被称之为服马,外面两匹则需要用绳子皮带套着,称之为骖马。它们由车辕、弓形器、靷等马具组合在一起,由御者操纵八根辔来驾驭。

明月甚至都不需要知道是怎么驾驭的,光看着那些复杂的系法和更加复杂的驾法,他就感觉头都大了。驾车,果然需要专业人才才能干得事情,学会驾驶单辕驷马战车,无疑要比后世学个驾照困难多了。

可眼前的这辆双辕车却不同,只需一匹马驾辕,不仅系驾大为简化,也更容易驾驭,只需要想想就知道,控制一匹马远比控制两匹马或四匹马容易,从而也增强了车辆行驶的稳定性。

“但这双辕车也有不如单辕车的地方。”李谈不愧是专业人士,绕了一圈后,他便现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