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用心,不但谢葭自己想不清楚,连刘氏和谢雪也疑惑了。怡性斋能打听的人都打听过了,甚至也让最年轻的红姬去试探过了,可竟然都没什么正经有用的东西。

突然一个娇脆脆的声音道:“姐姐平时代掌着中馈,本来就事忙,侯爷也不心疼。”

轻罗和知画愣住。尤其是轻罗,她似乎不能相信,这话竟会是从一个不满七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谢葭还躺在床上,见刘姨娘和谢雪走进来,只稍稍点了点头。

“那你便安心养着”,谢嵩抽了她手里的书来看,道,“你在看什么书?”

谢葭笑道:“让你丢,你就丢。”

作为一位现代成年女性,谢葭对这个同名同姓的萝莉身体一开始是很不满意的。最讨厌的是她的肺病,一到天冷就只能吃药止咳,稍微吹点风就咳得死去活来。而且还小胳膊小腿的,虽然是嫡女,却早就没了娘,在庶出的姐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轻罗送了她们出了蒹葭楼,便看到怡性斋亲自派了小软轿来迎。轻罗吃了一惊。雎阳院在外院最外围,身为郡公爵府的宝贝,元娘的蒹葭楼在内院最中心,距离不短。要长期来往,当然还是有轿子方便。只是这小小的轿子……看起来,侯爷是早有准备的。

谢葭神态自然,钻了轿子。抬轿子的都是谢嵩身边的人,不在刘氏的势力范围之内,抬着嫡女,自然小心。轿子四平八稳,走得却快,行了一刻,便出了内院,再到了雎阳院。

未近,郎朗的读书声已起。都是稚嫩的童声,这批弟子是去年新收的,刚入了门。今年是要开始学着些真本事了。

随轿的还有谢嵩身边的二等丫头梧桐,亲自揭了轿帘,笑道:“今日将军府的卫侯爷过府,我们侯爷正在见客,吩咐了等元娘到了,便让元娘也去见见的。”

卫侯爷,那是将军世家的忠武侯,也是二品开国郡公,郡公爵的爵位。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也没有见过面,大多数是听说。

听说他也是谢嵩的弟子。但是出身武侯世家,满门忠烈,这一代已经死得就剩下这位卫清风卫侯爷和他的寡母。堪比史上最悲壮的杨家将一门。

谢葭不由得也存了几分好奇之心。

梧桐引着她进了雎阳院的长廊,却没有去正厅,而是去了后花园。读书声渐渐远了,反而是鸟鸣声开始清晰起来。长廊的尽头,大片的阳光泄下来,倚栏的兰花开得正好。

那是雎阳院的内湖。也是整个郡公爵府最大的内湖。

梧桐停下了脚步。

谢葭好奇地隔着兰花探出头去望了望,只看到两个背影。

一个,自然是谢嵩,背对他们坐在……石头上。即使是背影,也看得出来悠闲和洒脱。

另一个……穿着一身严谨的青衣,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但是整体的架子还带着些许青少年未长开的稚嫩感。就是那个坐姿……怎么看怎么端正,怎么看怎么老成。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是梧桐越过了谢葭,上前去给那两个人见礼。谢嵩回过头来,谢葭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钓鱼……

谢嵩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谢葭的打扮,倒是笑了一笑,道:“娇娇,来。”

谢葭忙收拾了心情,轻快地上前,先俯身见礼:“儿问爹爹安好。”

而后眸子一转,又伶俐地道:“卫侯爷安好。”

卫清风先前一直关注手里的鱼竿,此时才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和头发一样一丝不苟:“元娘。”

谢葭咧嘴一笑。这人长得高,看背影差点被他诳了去,以为他起码有十六七岁。看了面相,虽然有点少年老成的迹象,但是还是看得出来实际年龄要小一些。最多,就是十三四的样子。

这两个人应该是一大早就坐在这里了,头上都有些露水。谢嵩的兴致很不错,道:“清风,这是我的元娘。”

语气间竟是如平辈朋友一般自然。不过谢嵩会做出这种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谢嵩又道:“前些日子,这丫头读了《洛神赋》,思慕得紧。有空我带她去你府上,看看顾恺之的真迹吧!”

卫清风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道:“师座能来将军府做客,是清风的荣幸。”

真是……一板一眼得很。

谢葭毫不犹豫地把“未老先衰”的标签贴到了他身上。

还是谢嵩有趣得多。

谢嵩倒是不介意他的刻板,笑着对谢葭道:“起了个大早罢?”

谢葭老老实实的,道:“不早,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起的。不过爹爹,儿初来乍到,跟不上雎阳馆的师兄们的进度怎么办?”

谢嵩道:“去年一年,他们也不过学了些《幼学》、《弟子规》之类的东西。认认字罢了。娇娇现在开始学正好。夜里爹爹让人把《弟子规》先给你送去,你看着做个消遣也就是了。”

谢葭想了想,道:“都听爹爹安排便是了。”

卫清风微微有些诧异,道:“师座,男子和女子的教养,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谢嵩道:“我准备等过了清明,就让人去请白夫人来教娇娇音律。诗赋,书画,还有棋道,我亲自会教。”

亲自教……白夫人是名动京城的大琴师,有她来教音律,当然是最好。但是由谢嵩亲自教导诗赋书画,恐怕整个大燕,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西席。

卫清风知道这位老师行为一向异于常人,何况这是人家内宅的私事,他也不好多嘴。因此只是道:“元娘及笄了便要出嫁,只怕学不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