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忙抬手拦道:“那也是这恶地主事先没察觉已经败露了,要不然指不定今天这案子怎么结?不过这县的知县老爷还真是不含糊,居然当堂就把案给破了。”

急忙撇清关系道:“知县大老爷,这盗杀耕牛一事可与小人无关,都是这该死的奴才一人所为,小人是一概不知的。”

虽然在起初听闻那李茂偷采了后山上的灵芝,不免怒不可遏,但再待自己转念一想,要是被他盗了去买,自己又哪里晓得那山上还能有这等的好东西。

看着众人纷纷颔首认同,接着又道:“就如普通人家或许不记得自家柴房还剩几捆柴,米缸还余几升米,但却一定是记得钱匣还存多少金。”

玥娘更加笃定道:“那耕牛一定不是被告盗走的。若说是因为害怕才双手紧握,那他早就该瘫软在地才对,却不会像现在这般直着身子悍然不动。”

“师弟,咱们换着打伞吧,这一路也不知要走多久。”看来大师兄也对这打伞蔽日头一事颇为赞同,玥娘自是乐得换换手。

原本并为注意到这一切的师兄弟俩,经由小师弟这般提及也不免留意起来。但此时,再抬眼看向邻桌时,却再不见刚才的厉色怒目,只见到几人安静的吃着点心罢了。

就在前年初时,不但把药铺后面自家院落给收了回来,更不提还用多余的银两将其整顿翻修一新。本来能将出借许久的院子收回手中已是欣喜异常,万没有想到却自此给自家药铺带来一笔绝不容小视的进项。

试想,一个六龄童又不能去搬抬重物,熬药煎汤那般需得看着火候文武之事也是不成的。于是,唯一能帮忙的,就是跟着师兄学习晾晒药材,闲时也在前面柜上帮着结算帐目。

听到此处坐在一旁的大夫娘子也忙点头附和道:“当家的,我看这法子好。由女变男,任谁一时都想不太到的事,而且丫头还小也好办,换身行头就成。”

真把这些个丧尽天良的歹人逼急了,可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自家的药铺在明处,而那些人若是在暗处动手,又当如何是好?

“这小娘子是何时晕厥的?”一边听着小伙计说明,已是转首问起那旁满脸着急模样的妇人来。

又凑近几分接着告诉道:“你们可是还不晓得吧,这县丞老爷家的大闺女,月前许了哪家?就是那城东赫赫有名的尚举人家的……。”

好在前两日开始,玥娘就因受惊过度,一时间极少与随行的奶娘言语。今早起来,又加上眼神都瞧着有些黯然,奶娘也只是背过身去,颇为欣喜的在心中暗暗点着头。

想想还真是好笑,怎么这个梦就不做别的场景,居然偏巧是人家生孩子……等等,刚才那感觉分明就是被人托抱在怀!随后接二连三,一系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受,诸越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能扯上卖女这等之事呀!正在纳闷时,却听得连叹数声的奶娘半带哭腔的开言应道:“我知小姑你是好意,可这几年来东家老爷太太待我们母女俩可是真不错,怎么能……怎么能……!”

说着又扫了一圈同车之人,才又接着言道:“而且近三、四年来,就是原本还属得上水土丰饶的南方玉米之乡,比起往昔来也是大大的不如了,更何况是一般的农户之家。所以,才想着若是能以工代税想必定能有更多人家,会愿意见到朝廷开挖大运河早日贯通的。”

这边玥娘才一停下,就已有人接着欣喜道:“这个小兄弟说的不错。咱们百姓哪有不愿意国家富强的,而且这运河开通了后,又不单是为了朝廷调遣军队用,就是对往来两地间的旅人、商贩们也都大大的便利哟!”

“那往后,咱们再去北面贩运米粮时,也能不用再一路颠得辛苦了,用船送怎么也能每次都多载上一些。”

“可不是,一个车队能运多少,哪里能同船只一比的,只要是不晕船的人就成!”说着那开口之人也是不由笑了起来。

前头那位也是忙不迭丢了一句道:“这小兄弟不也说了,咱们南方大多是生长于水乡,本就是靠江沿海的地方,就算不识水性,怎么也是坐过一两回渡船的吧。就是有那晕船的,也是不会多去哪里的。”

越听越觉得这事靠谱,于是车上的人们开始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瞬时都把这一路来的颠簸之苦忘却的一干二净。直到,眼见日头偏西,两个车把式将车马停在一处还算干净的大车店前,大家陆陆续续的下了马车往里进。

玥娘也是头回住这大车店,颇为好奇里面究竟是啥模样的,待到进屋这么一瞧,当即便傻了眼。通铺不说,还是男女混居一室的,中间仅隔着道一人高的大布帘子,上头打的补丁都快赶上那街边要饭的花子了。

再看那土炕上的铺盖还算干净,但这一个大通铺叫自己怎么睡?转头望了一眼师兄们,就见程师兄当机立断道:“大车店就是这般的,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没住给,不过听店家说这方圆二十里地内就再没第二家客栈了。咱们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就能上路了,小师弟你挨着墙睡在最里面就好。”

还好自己睡觉挺老实的,也不嫌热拿床薄被直接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埃着墙边一夜都没敢翻动过几次,直到外头才刚发白就利索的起了床。

这般早就能起得了床,除了自己本就睡得浅,却是另有一因。就是这大车店本就是最为廉价的住宿之所,而且单就收取住店银子,吃食虽是粗劣了些但架不住他便宜啊!就是供给来往车马的草料也足足比起普通客栈要少去三成多,就冲着这几条一般生意就不能差太多。

而此刻,正是大车店一日之中最为忙碌的清晨时分,大杂院中来回穿行着各司其职的人员,偶然也会有早起的住客夹杂其中,一派繁忙景象却是杂而不乱。

离了此地又多行了十日后,那辆本与玥娘他们同道而往的马车也在昨日后,驶上另一条更为偏远的官道而去,至此路上就剩下一车继续上路了。

也就是在那辆马车准备另则驿道而行的前个晚上,还特意请了玥娘他们师兄弟几个去小吃了一顿。饭馆虽小不过饮食却是不差,待回到客栈后,玥娘才低声告诉两位师兄道:“这老伯不是一般的旅人,想必要往那段失修已久的驿道上勘查去的。”

“勘查驿道?”陆师兄才接了一句,忙又瞪大了眼睛,略微迟疑一下才问道:“莫非……师弟你是说那老伯是为官员不成?”

那旁正收拾行李的程师兄也补了一句道:“怎么小师弟也瞧出来了,我还担心你们知道后再不敢言语了,打算等过上几日才说与你们知道的。”

玥娘却是笑了笑给师兄们倒上了茶水,附和道:“我也是前几日才注意到的,那两个一路绷着脸的大叔脚上套的鞋有些不同,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一直没能想出来。直到那天听车上的人说起戏文来,突然想起那鞋不就是戏文里常见那些官老爷们穿的吗?”

“敢情就我一个没能瞧出不对来呀!”说着,不禁扶额倒在一旁的床铺上。

第二日两车便要各自上路了,临行前那老伯还一脸笑意同这车上的众人挥手道别。待看到玥娘所张望的方向后,忍不住低声问起玥娘道:“小哥是如何知道我们是要往那段失修的驿道?”

此处人多嘴杂,再者看这老伯一路来都不曾显露出半点,也不知是否有意隐藏身份,更是不敢坏了他的差事。回了个大大的笑容,悄悄指了指落在后面的两位武者的靴子示意了一下,便转头跟着师兄们登上马车离去了。

“是个聪慧的好孩子,若是能走仕途倒是个可造之材!”哂笑着,摇了摇头后也启程往另一边的道上而去了。

再走了不出四、五日后,终于又能在一段较为平坦的官道上而行了,好容易回到了无需颠簸疲累的路途上,人的心情不禁也随之好了起来。

“要不了几日就能到达离着京城最近的京畿了,我的马车便在城中的客栈将你们放下了,若是再往京城内去,大家就得去城上的车马行,那里有好车能坐着一路坐到京城内。”

那些并非头回来京畿转乘马车的人,自然是欣然点着头,不过那些本就是初次往京城去的,就不免疑惑起来。不都是一样的马车吗,怎么就非得换个京畿的,才能去得,好不奇怪!

听着车把式的介绍,一旁的陆师兄好奇的转头问向大师兄道:“师兄这又是个什么说道,为何咱们坐的这车不能直接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