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人,不需要在为我所用。”齐萧蓦地道。

她只身来秦园,就是为了能随去统万城坐实齐萧宠妾之名,予父兄及张家一些助力,也为自己谋个好些的处境。

然若不去,便是放弃,到时……

如此,无论对于她还是父兄而言,她都必须随齐萧赴统万城,方能坐实齐萧爱妾之名。不然,一个留在长安的侍妾怎会是宠妾?而没有了宠妾之名,驻军又岂会稍看齐萧的面上宽待她父兄,至于她一个失宠的侍妾自也不会有好下场。毕竟这段时间她惹了太多人注意,至少齐萧除夕当夜留宿常月轩一事,就让河间王府和谢氏颜面无光。尽管齐萧一番举动并不是为她,可河间王府和谢氏总需要一个泄愤的对象,毫无疑问她便是最佳选择。

彼时,对女子的约束还算是松,长安又临近胡人之地,确有不少女子出街入市。

言之切切,神情真诚,雍容端庄,将一个出身名门的高官之妻完美演绎。

将军府显然没有王府的皇家气派,甚至有些简朴,一道左右而开的大门,灰扑扑的颜色,门上一方匾大书“将军府”,门下两蹲石狮子,并一阶梯高的门台。

张曦君无奈地看了一眼脚步虚浮的齐萧,心中羡慕,若她也能这样醉了该多好,就不用在神经紧绷了一天后,还要面对妾室拜见正妻一事,而且还是在齐瑞说了那番话后。

虽说童言无忌,却无人料到齐瑞会这样说,众人一时惊愕不已。

不想则已,一想越发心绪难平,齐安狠狠挥开身侧的妾侍,一拳死死砸在软席上,目光似淬毒了一样测测的盯着对面二人——齐萧与齐妟。

今日之宴应属家宴,坐上之宾自无外人,那么这男子想必就是河间王的嫡次子,齐安。而喝止齐安的人,若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河间王的嫡长子,亦是河间王世子齐腾。想着便朝齐腾望去,是一个约而立之年的男子,头戴藩王的远游冠,身穿绛色大袖宽衫,相貌虽逊于齐安,但也生得五官端正。不过身体已经有些发福,衬着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倒给人一种十分好相处的感觉。

念头还未转完,只听“噗通”一声重响,齐瑞的母惊呼:“小公子!”几乎同一时,摔到在地的齐瑞朝母哭喊,母赶紧蹲下查看齐瑞安好。

听到悉索的脚步声,齐萧从假寐中醒来,睁开眼睛。

起先未留意,此时注意到侍者笑声尖细,心里揣摩着这人估计就是传闻中的阉人。张曦君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余光斜斜的飞了侍者一眼,见侍者四十好几的年纪,却肤白甚雪,唇红似朱砂,笑时脸上有明显的白\粉痕迹,顿时眼角一跳,低低的垂下眼,不敢苟同。

不到半晌的功夫,棚子里的人被赶了出来,十来个黑衣铁骑把棚子围了起来。

原本,在昨夜二人发生实质关系之时,她已经有了这番觉悟,可是她完全没想到会那般疼,更没想到她会一心不能二用,在死死记住不能哭闹的时候,竟为了不出声一口狠狠咬住齐萧的右肩。待反应过来忙要慌张松口,未料身上之人动作骤然加剧,她也疼得顾不上松口了。如此一来,今早自是无法坦然面对齐萧。

坚决的摇了摇头,她做不到,她无法接受成为一个妾室,成为前世所为的第三者。

婉拒卢氏同去的好意,张曦君欠了欠身,独自推门而出。

笑闹中,露车在门口停下,李氏早含泪等着,一见儿女平安归来,再按耐不住心中急切,走上去揽住一双儿女失声痛哭,嘴里不时的抽噎几句,话里皆是浓浓的关切之情。

大难后相聚,虽饮食简陋,大家却吃得心满意足,张曦君尤其如此。

稍许,赶忙将门板阖上,继而一个转身,背靠门板轻轻气喘。

思绪还在沉淀中,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曦君,该起来了。”

一想到那个给予她庇护与温暖十四年的家,可能会遭遇到怎样的践踏,张曦君脑中一片混沌,只胡乱的想着她无法理解的种种,口中也不自觉地质问出来。

李氏微笑点头,手拉着身边的一双儿女,深吸一口气,止住鼻头的酸涩,道:“武仁,阿广,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们了,还望你们路上多多照应。”

张曦君心中也是害怕,当下敛了思绪,就跟着张文宇加快脚步。

书房里的竹简有一大半是曾祖父留下的,他曾做过官家幕僚,因此所涉竹简除了儒家经典,还有一些朝廷的宪令,其中关于民政民生的居多,当然也少不了从古至今的史书野史。

心念间,不禁为卢氏在心底一叹,明明是一个名门豪族之女,却因庶出受尽委屈,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娇女,却因庶出嫁入乡野之家,也难怪卢氏终面临今日之境。

卢氏面色苍白,看着从范阳一直陪伴自己的许嬷嬷,目光微微一暖:三十多年了,自己身边却只有她。

将张曦君一番举动看在眼里,卢氏暗暗点了点头,待见一向亲近自己的孙女有些气馁的站着角落,心中到底一软,朝张曦君挥了挥手:“你幼弟估着快醒了,让许嬷嬷带你过吧。”

弄清了这些弯弯长长,可还有一件张曦君极想知道的事,依然没有半点眉目。

中年妇人连忙轻“咳”一声,吩咐道:“抱过去见你父亲。”声音里隐含一丝不悦。

想到种种可能,想到21世纪的父母亲人,想到太多太多……一时间再也无法忍耐,又或是婴孩本能的直观表现,她居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而婴孩的力很是有限,不过小哭了一阵便已疲力竭的睡去。

谢氏出身名门望族,同族女眷又多为皇室,吃穿用度样样细,非她等乡野之人可比,甚至有些闻所未闻。每每谢氏送来这些小物件,总引得英秀景秋她们称奇,无不珍而重之的小心捧着。

景秋笑而不答,只是问道:“小夫人,可知明儿什么日子?”

张曦君一头雾水,“什么日子?”日日悠闲,一时却不记得确切时日。

景秋见状,叹了一声,跪坐到一旁的软席上,揭开盒盖,里面露出一张纸制的请帖。

张曦君狐疑:怎么会是请帖?来长安时日也不短了,她却从未收过一张请帖。

景秋喜滋滋道:“就是请帖,您可别怀疑。”说着将拜帖呈上,“明儿是三月初三上巳节,王妃又逢大病初愈,故在郊外别庄设曲水宴。”

河间王妃身子不好,多年不理事了,这会怎会设宴?

只怕宴无好宴,她又身份尴尬,若去怕无好事。可若不去,不免有扫河间王妃颜面之嫌……实是去否两难。

张曦君眉头微蹙,好似烫手山芋一样往盒内一丢,“夫人怎么说?”

话一出口,便已后悔。

谢氏素惜贤名,即使不愿她去,口中也只会道好。

其实,她二人心知肚明,她的存在会使谢氏难堪。于是这三年来,凡有邀约将军府女眷的设宴,她一律向谢氏告假,谢氏也劝上一两句便作罢。久而久之,谢氏一般只带郭氏赴各种宴会。

“夫人自然是让您去的。”景秋仔细收将请帖收好,有些埋怨道:“小夫人这可是王妃的帖子,您怎可这么随意!”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夫人您还没在长安的贵妇圈里露过面,虽有将军宠爱,可没这里贵妇人们接受,到底是要差些的。如今有河间王妃亲自下帖,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看景秋不厌其烦的劝说,张曦君心知是为自己好,心下却仍是一叹。

景秋心思单纯,不如英秀想得周全,长安的夫人们岂会轻易接受她?

再则河间王妃下帖给她,是与她莫大体面,却无形中折了谢氏仰仗的谢侧妃颜面……她实在不愿蹚河间王府这趟浑水。

可帖子已下,亦由不得她愿与否。

只但愿,明日一切顺利。

ps:谢谢jykuan4569投票。还差一更,会晚些更,大家可明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