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静拉着凝萱,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日常琐碎的事儿看着不多,但禁不住这些人加起来,大伯母又是个要强的,倘或从旁人的耳中听见什么不好的话,闲言碎语,她表面不说,但对妹妹总会有成见。妹妹不为别人,就冲着大姐姐待咱们这样的好,也该隐忍些。”

大姑娘听了欢喜,心中暗赞还是年纪大些的碧潭会讨巧,反观五丫头凝萱,说蹲下就蹲下,也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念由心生,静香忽然放眼重新打量起名声不显,力大于常人的碧潭。

静香瞥了一眼雨竹怀里的银包子:“叫梁妈妈寻个长些的盒子来,我有妙用。”

静香不说还好,听女儿这么一讲,大夫人才偃旗息鼓的怒气腾的一下弹高了三丈,口气甚是僵硬:“你当她是个好的?最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主儿,当着我的面儿人模人样,转身背后去,竟敢做出奴大欺主的勾当。”

大房两位小姐,地位却相差悬殊,一个有似亲生,一个仿佛后娘养的。偏人人都以为过错在三姑娘那里,殊不知,大姑娘静香在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

廉国公也知道这一首诗,只是,他心里总有自己的盘算。老太爷转头看了看大儿子和大媳妇,略有蔼色的笑道:“静香那丫头也来了吗?唤她出来叫我看看!”

老夫人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一心可都是为了娘娘着想。

凝萱仰着头,脚尖上抬,在宋嬷嬷面前使劲伸着手。

凝萱进了内院,碧潭伴在左手边,笑槐缀在后,抱了个不大的荔枝筐走的急。临到小桃坞,凝萱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刚在祖父那里我瞧见了一盘残棋,偷偷瞄了一眼!”凝萱大眼睛一眯,鬼灵怪似的伸出了一小指头,似乎表示自己说的千真万确,绝没多瞄第二眼。

廉国府风云突变,嫡出三子名正言顺的当上了新的继承人,一年之后,填房夫人在悄无声息中离开了这个人世,灵前连一个摔盆的孝子都没有。一代新人换旧人,从此以后,廉国府说一不二的便是这个谁也没能料到的嫡出三子。

凝萱正在心里佩服这种有钱人的奢侈生活,就听得椅子上的老人淡淡说道:“到前面来。”

碧潭一面轻笑,一面要了水给凝萱净手。然后看着五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装满丹荔的水晶缸,笑道:“早间大厨房送了一小盆来,没这个颜色新鲜,我放在了后园水缸里镇着,本想着等姑娘回去再吃呢!”

众人尾随着邢妈妈过了一道仪门,左右有高高的门楼,上面嵌着五色的琉璃石,凝萱暗暗记住了这道大门,显然过了这儿,连着的就该是整个廉国府的外院。

三姑娘乐珊的大丫头忙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角,嘴往门口一撇。

乐珊离着书案最近,不忿的将拽二姑娘领子的手一松,随意抄起案上的一块赤金浪的松香墨砚,沿着滴撒的黑汁便冲着先生飞身而来。

凝萱听罢,心下的火气只觉得直往脑门上窜,真想把那些尖刻的话都跟扔鞋底儿似的甩在乐珊刁钻的脸上,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是难堪。要比恶毒,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怎么是自己的对手,凝萱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了什么羞辱乐珊的话,这丫头投河自尽的心思否有。

凝萱心中稍有了点底儿,便不再言语的坐到了紧靠窗户的一方软塌上,安静的叫人生怜。

宋嬷嬷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董妈妈也算是知恩图报,当年她大儿子相中了咱们夫人身边的纯露,别人都不看好,是咱们夫人做的主促成了这桩婚事。如今纯露两口子去了南边守祖田,可董妈妈从没忘记这个情分,逢年过节都没落下孝敬姑娘。”

脱臼丫头的哭声戛然而止,骇然的看着五姑娘不知打哪里掏出来的木棍。府里都知道三少爷尚武,整日在外面和狐朋狗友逞凶斗狠,要是这一棍子打在自己头上,小丫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不能或者看见明天的太阳。

可也正因为这样,名家大牌,时尚新品,尽管曾不不穷的涌现,可每次社交酒会之上,都免不了撞衫。

凝萱计上心来,试探的看着元辉:“宋嬷嬷说,前一阵子闹哗变,京城里死了好些的大臣,这时候正到用人之际,锦乡侯再怎么依靠裙带关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国舅,你伤了他们家的小儿子,肯定是要追究的,到时候找到祖父那里,三哥就大祸临头了。”

凝萱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快别胡说,叫人听见咱们在背后非议大房,不知要招来什么麻烦呢!对了,瞧你这身打扮,是才从外面回来?”

五姑娘问的诚心诚意,看来倒是她自己多心了!

凝萱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契子,心里却为能不能吃下这块鲜而感到棘手。铺子再小,却也能叫自己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就算经营不善,总归还有个宅子在那儿摆着,现在关键的是她和宋嬷嬷在内宅,怎么才能控制住逍遥在外的两位掌柜,而他们又凭什么一直信赖自己,这三个月来,他们是不是已经听到了风声,各自的心里又是做何打算?

凝萱坐在镂空的花墩上,与笑槐嗔道:“你倒是把桌上的糖包送一只给她,别叫二姐的人觉得咱们不识好歹。”

诗琪这才后知后觉,忙一把拉下了头上的锦帕:“把旧书收进箱笼里,嫌它灰大,便弄了这么个东西戴上。叫二妹妹见笑了!”

凝萱笑道:“无事。对了,宋嬷嬷呢?怎么没见着她?”

碧潭略一思忖,缓缓展露笑容:“翠黛素喜红,只是她自己的女红并不好,都是我们这干姊妹们替她做,老太太贴身的小衣向来是宝珠打理,翠黛和宝珠最好,好些东西也求着宝珠给做。我记得前一阵子老太太赏了翠黛几块云锦,宝珠给她做了一双红莲鞋,不说针法细密,就是特别的舒服,说来惭愧,姑娘手上的这一双也不是碧潭自己纳的鞋底儿,却是宝珠代劳。”

宋嬷嬷爱怜的一笑,引着凝萱坐到临窗的贵妃榻上:“嬷嬷知道不该劝,可姑娘是府上的嫡出小姐,老太太又摆明了不喜欢三夫人做活儿,姑娘好容易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这会儿可别”“嬷嬷!”

凝萱哪里不明白笑槐那点小心思,只是付之一笑,笑槐觉得自己在姑娘面前还挺有分量,忙撩起裙子,甩开小腿就往门外跑去。

陈老太君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僵硬,不咸不淡的应和了:“哦?是吗?我倒看不出像哪一个。”

魏元安意在燃起老太太的怒火,廉国府这么多的儿孙,祖父偏疼爱大哥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将来会成为新国公,魏元安不得不服,可第二个总归轮到自己了吧,他可是老太太的心头,然而事实相反,老太爷处处表现出对二伯家这个姐姐的另眼相看,魏元安心中不忿,凭什么要排在一个庶出丫头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