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妈妈一人独掌外院,而梁妈妈和富妈妈却是共同料理着内宅。

先生的脸儿都气黄了,在众人面前团团转,反身就看见墙角那里放了一柄长长的戒尺,紧走几步置前,伸手将戒尺握在了掌心,往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凝萱躲在碧潭的身后。

乐珊冷眼往凝萱这儿一扫,凝萱赶紧说道:“三姐姐!”

文人倨傲,二姑娘诗琪傲视小桃坞的最大资本,就是在文采上得到了当家男主人老国公的喜欢,二姑娘诗琪是个聪明人,很会善加利用这一点,她在姊妹中的倨傲不是过分的清高,而是以学识压人,几个姊妹心知自己不敌,所以从不在诗琪面前以卵击石。

碧潭抱着一只外院刚送进来的书匣子踏进了门槛:

元辉不屑的撇撇嘴,凝萱在身侧看了只想发笑。

元辉被夸的心情酣畅,越发的得意,挺着脯傲然道:“三哥果然没白疼你一场,这偌大的廉国府,也只有五妹妹是明白三哥心思的人了。”

明白政敌之间那些肮脏又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人前称兄道弟,恨不得当着你的面儿把活心掏出来给你看,可是一转身,登时变了另一个人,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更损的招式也绝对使得出来。

凝萱受教,忍住笑意刚想说话,宋嬷嬷闻音知雅,甩着扇子忙摆手:“三少爷和我们姑娘聊着,我到外面廊上乘凉,顺便啊”宋嬷嬷压低了嗓子,冲着元辉挤眼睛,“看着点儿南四间的动静。”

碧潭换了一身素兰色的夏衫,早间发髻上还簪着的几珠花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朵以假乱真的纱堆花儿,颤颤巍巍的点在发间,银盆似的脸蛋更添几分靓丽。

宋嬷嬷一一指给凝萱看,长长舒了一口气,“姑娘瞧见没?上面都是你的名字,别人抢都抢不走,最关键的是这俩铺子都没造册在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里,除了嬷嬷和夫人,府里再没下一个知情者。绸缎庄的掌柜是姑娘外祖母的陪房儿子,人明能干,一直给三夫人效力,每年能有五百两左右的盈利,说是生意好的不得了,那个糕点铺子差了些,但年儿时一百多两的进账总少不了。满打满算下来,姑娘一年可开销的私房银子足有六百两,咱们还用怕不够使唤?”

凝萱这一行可不少收获,二姑娘叫了一个丫鬟连捧带抱的,终于将所有书籍画卷都揽在了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在凝萱身后。尺素觑着凝萱消失在门槛,回望满地散落的书籍,慢慢弯下身,一边收一边叹道:“得,用姑娘一卷的画轴,再换了姑娘多年攒下的古书,这买卖,做的可真是划算。”

尺素怔怔的看了凝萱两眼,然后忙垂下眼睑,就想起了二姑娘昨儿说过的话。五姑娘漂亮是漂亮,可将来的命未必就好,不是给人家做填房,就是嫁到某位权高位重的老爷身边做贵妾,谁叫她不是大房和四房的女儿,又偏偏生的貌美如花?

“笑槐晓得。对了,姑娘,我从大厨房那儿打听到许多关于碧潭姐姐的事儿,你看”

凝萱心中并不低笃定,碧潭被分配给了自己是否也有不忿,凝宣可不希望东五间因为碧潭的到来而成为是全府的焦点。

“这个”宋嬷嬷一搔首,歉然的说道:“三夫人还真所过一次,话到了嘴边,嬷嬷怎么就忘记了!哎呀。”宋嬷嬷来回踱步,“那名儿还特别的古怪,三夫人曾经花了一千两买了最小的一副,还当着我说是要给你的嫁妆,如今也不知沦落到谁的手里去了。”

凝萱将身上罩着遮挡水雾的薄茧纱衣脱下,笑盈盈的拉着宋嬷嬷和笑槐坐到花厅中:“老太太人很和蔼,还赐了我个大丫头叫碧潭,今后就跟笑槐一般掌管咱们东五间。”

“五丫头说的也在理,这样吧,我将碧潭那丫头送了你。她虽讷于言,却有把子气力,你屋里大大小小跑腿的活儿都可叫上她。”

凝萱听的脊背发凉,元安今年才几岁?还没自己大,充其量也就八九岁,可说出来的话却能置人于死地。凝萱忙告诫自己,先别惦记那天在欢喜堂门口吃的大亏了,魏元安这小子一点不好应付,别偷不成反蚀一把米。

凝萱亮晶晶的眼睛挪向了陈老太君,老太太蹙了蹙剑眉:“翠黛,给金嬷嬷搬个绣墩来。”

翠黛忙引了众人分别落座,凝萱这才发现,原来四少爷魏元安早就搬了个小杌子贴着老太太的脚边坐了,如果不是他那个脾气坏的要命,凝萱倒真觉得元安像菩萨驾前的小金童。

须臾间,日头渐高,欢喜堂的前院门口顿时热闹起来,凝萱见众人起身,也忙站了起来,趁机站到了三哥身边。

雅静因想心事,不觉间落后了半步,等她看到前面俩个小姐妹手牵着手马上要进欢喜堂的时候,这才着了慌,庶出的女儿本就不吃香,在廉国府里地位低下,若她都自暴自弃,岂不是活生生断了前程?

门外忽然有杯盘碰撞的声音,宋嬷嬷的低斥声已经传了进来:“青梅,站在这儿干什么?”

凝萱暗暗松一口气,好险没叫错了,她又不敢明着问宋嬷嬷四少爷的年纪,正想到时候见机行事呢,嬷嬷倒是帮了这个忙。凝萱笑靥甜美,拉着宋嬷嬷就要坐在桌子旁。

向妈妈忙笑道:“没事没事,我们二爷才去二姑娘处说一句要紧的话,怕惊扰到五姑娘,既然五姑娘还在休息,万万别惊扰了她,我这就去了。”

天气渐渐闷热,凝萱寻了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恍惚间就要进入梦乡,却忽然听的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而且声音是朝自己窗前来的。

青雪暗骂这个青杏果真是脑子里缺了弦,专门挑那些叫人心里发堵的话说,青雪显得有些冷淡:“哦,姑娘正用饭呢,不用人伺候。青杏你这是去那儿?”

看来每一房之中的关系都是盘错节,凝萱现在了解的不过是皮毛,三哥的日子未必就像表面上的那样,他每次来看自己,报喜不报忧,也很少说到二房的内中事,凝萱不问,可不代表不关心。

前世的自己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没有母亲,只有父亲含辛茹苦的将自己抚养长大,凝萱打小儿就学会了什么叫看人眼色,知道什么是来之不易,凝萱原来的顶头上司书记大人是自己的远房姑父,也是一个野心极重的人,家族怕扶持个白眼狼,不知怎么就找上了刚刚大学毕业的凝萱,其实就是要她替家族看住这个贵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