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乐伸手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摆在萧溢茗的柯尔特手枪旁边:

罗柏亭夫人已猜到是萧溢茗精心准备的礼物,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伙计谁送的?伙计的回答让她哭笑不得:是一群人力车夫送来的,问谁送的他们回答是圣诞老人。

不得不说,周善培是个雷厉风行的改革者,他规范了警察巡逻制度,使得成都社会治安大为好转;他排除所有干扰和非议,把全城乞丐集中起来剃光头,扔进东南西北四座废弃庙宇里开办的手工场,编草鞋、编帽子、编竹席、做木工,让许多好吃懒做、怕苦怕累的乞丐用双手自己养活自己,使得全城街道面貌为之一新;他大力宣传卫生知识,亲自上街打扫卫生,使得全城卫生环境大为好转;加上周善培执法严明,不畏强暴,扶持教育,传播新学,深受民众的好评和拥护。

举人出身的周肇祥,此刻就坐在周善培身边,这位擅长画梅花、荷花,堪称丹青国手的儒雅人物,没费什么工夫就凭空得了一桩大功劳,自然没有任何遗憾,说是满面春风、志得意满也不为过。

身穿新军黄色制服、手握长枪的守卫一听是来应征警察的,问都不问,就向衙门内努努嘴。

小茶壶点点头:“从我们这儿到北面的城墙,再到西面的校场,估计能有八百亩吧?”

第二天上午,小茶壶一行谢过主人,急忙赶路。

别以为小茶壶善心大不赚钱,要知道目前全城只有捷达车行能够修理自行车和人力车,三个从要死不活的兵工厂招来的老师傅,修车水平非常高,而且所有零配件只有捷达车行独家经营,这里面的利润可就大了,何况还有越做越大、利润惊人的煤油生意。

身穿三品官袍顶戴花翎、显得雍容富贵的劝业道总办方大人被请出致辞,他谦逊一番随后慷慨上前,俯瞰台下壮观的景象,分外激动,他为官二十多年,从未有过在万人面前表演说的机会,而且还是在如此轻松、如此欢乐的场合,怎么不让他心潮澎湃?

小茶壶趁机溜到后院,悄悄进入姐姐的房内,与正在练琵琶的姐姐说了会儿话,打闹一番,捧着姐姐留给自己的几包可口糕点返回茶馆,吃饱喝足之后,安安心心睡觉。

小茶壶回过神来,转身轻轻掩上房门:“那就点灯吧,动作要快!”

“小哥,三十五米有多长?”老四罗德打断小茶壶的话。

做了十几年妓院老鸨的6妈妈何等眼力,立刻命令跟来的小丫头们让出张小桌,恭敬地请老士绅一家落座。

众弟兄大吃一惊,罗德更是惊得站起来:“就是西门外那个专死人财的屈老大?以前你不是一直跟他混吗?”

“对头!我赞成小哥的说法,我每天都可以挤出半天时间,给二哥、三哥当先生!”罗德眉飞色舞,大声附和,心想要是真成了麻杆和吴三的先生,想必感觉会很爽。

小茶壶从容坐下,低声问道:“这位大哥,听你口音,是东北人吧?”

“为什么?”麻杆非常不解。

两人来到布后街专卖中高档二手衣衫鞋帽的店铺,进门没见几个客人,店伙计皱着眉头打量小茶壶两人,好一会儿才懒洋洋询问买什么。

“照顾不过来啊!说不定哪天我自己都保不住呢。”黑暗中,麻杆掏出了怀里的玉佩,摸了又摸不再说话。

麻杆的出身和小茶壶一样卑贱,只有外号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没有职业,但在四人中混得最是逍遥自在,这家伙身材消瘦,四肢很长,鼻子高挺,小眼深凹,说话大大咧咧满嘴脏字,但他性格坚毅,颇有骄骨,多次拒绝两个小弟的帮助,至今仍然住在西来寺外那座塌了大半的破庙里,偶尔回到青羊宫旁的紫竹林,跟随一群专门帮人抬棺挖坟的老老少少讨生活。

有件事一直让小茶壶感到不可思议:这院子里的姐们玩音乐根本就没有谱子,从她们师祖那一辈到现在,教学的方式几乎都是一面哼哼一面弹奏,顶多有几本用繁体字写成的黄唱词。

等等!弹贝斯的高个子青年怎么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天啊!这不正是我吗……

“有刺客——”

萧溢茗脑子飞快转动,借赵尔巽喝茶的片刻快组织语言,理出个粗略条理,才敢开口:“卑职年少无知,见识浅薄,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行了!混小子,让你说你就说,拍马屁不是你所擅长的。”

“是……”

萧溢茗擦去脸上的汗渍,横下心大声禀报:

“卑职以为,目前新军最大的弊病如下:各级军官缺乏现代军事知识,固步自封一味守旧fqxs,军纪不严训练松弛,有令不遵奖罚不明,更有甚者,把士卒当成自家私产,任意打骂驱使,欺上瞒下贪婪成风,如此下去,就会积重难返。

“要改变军队积弱现状,当务之急必须修改军令,培养各级适合于军队展壮大的新式军官。在全国尚无一套正规有效的军事教育体制之前,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是,从培养基层新式军官做起,真正虚心地借鉴列强先进的军事理念和技战术训练方法……

“大人,卑职说的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牵涉太大,纯属斗胆妄言。如果大人允许,卑职愿意联系德意志和英国驻本省武官,求得一套完整的军事教材,再结合国情、军情,增减修订,订出一套适合的章程悄悄试试。”

赵尔巽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到窗棂前,望着窗外雨中的翠竹沉默zhaishuyuan不语。

良久,他转过身子,看到萧溢茗悄悄蹲在书桌旁,小心给铸花铜炉加炭,沉重的心里微微一暖,来到萧溢茗身边,低声说道:

“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不枉老夫器重你,这次越级把你调来总督衙门,就是想用你的新学知识和眼光,借鉴列强练兵经验,全力协助钟颖将军开办新式军校,筹备扩编新军,希望你不要辜负老夫的期望。”

萧溢茗挺起胸膛:“谢大人栽培!卑职定会全力以赴。”

“好!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解决的吗?”赵尔巽回到座位上。

萧溢茗略微犹豫,在赵尔巽鼓励的笑容中,上前一步:“大人,卑职想向大人推荐两个人,求大人保送他们赴日本士官学校深造。”

赵尔巽颇为惊讶:“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原本这一届警察学堂有个计划,要将毕业生中的前几名送到日本深造,后来任总办周大人提前转任劝业道,事情就没了下文,所有毕业生也都分回原籍担任巡官,其中最为优秀的重庆籍毕业生刘秉先、泸州籍毕业生曾然最为可惜。

“前些日子,卑职和钟将军闲聊中得知,朝廷军部从全国选送优秀生赴日本士官学校第八期深造的事务已经展开,却没有警察和政法专业的选送,学生想,我四川堂堂大省,不应落后于其他省份才是。”

萧溢茗说完,悄悄扫一眼赵尔巽的表情。

赵尔巽捋捋长须,略作考量,反问道:“你自己呢?你说的这两个人,也是我亲自嘉奖的警察学堂优秀生,但他们各方面都在你之下,你就不想获得留洋的宝贵机会吗?”

“大人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萧溢茗斗胆问道。

赵尔巽乐了,敲敲桌子骂道:“混小子敢逗老夫玩啊?好,你说吧,真话假话都说来听听。”

萧溢茗终于放下心来:“在大人面前,学生只有真话,绝不敢说假话:如今世道不同了,只要留洋,不管能不能学到真东西,反正回来后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金,跻身官场也就有了人人羡慕的资历,所以全国上下才有成千上万人趋之若鹜。

“学生确实也曾梦想过留洋,可学生现,没几个留洋回来的人学到真东西,学生哪怕不留洋,也能通过各种渠道,学到欧shubaoinfo美各国的先进知识,了解各国的大致展情况和科学成就,更为重要的是,学生能在实践中不断学习、借鉴和总结,也许比单纯的留洋更有效,更直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