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心眸光一沉,飞快地挡在身前,沉声喝道:“项公子请自重!”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光都朝苏漓看去。苏相的二小姐貌丑不祥,京都城内多有传闻,此刻见她白纱覆面,不由得都低头窃窃私语,眼光各异。

环珮叮当,香气四溢,一座奢华无比的青纱轿辇,缓缓行至眼前。辇内坐着一位锦衣公子。他不过二十来岁,绿衣华冠,玉面朱唇,面容俊美,却无端透着一股邪魅之气。身旁着围绕八名美艳绝伦的妖娆女子,更衬得他,仿如万花丛中一抹绿,风流倜傥,风情无边。

“回府。”东方泽沉的脸色,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盛秦识相地闭了嘴。

挽心闻言飞掠而起,贴着水面一把抓住苏沁的衣领,拎着她迅速回到岸边。

东方泽和苏漓的目光皆是一怔,双双朝苏沁的手上看去。苏沁见他神色有动,不禁欣喜,连忙打开锦盒,一枝洁白剔透的纤细花朵呈现眼前,衬着两片绿叶,立刻满室生香。

盛秦目光轻闪,讶然与惊异之色,跃入眼帘。跟了王爷那么多年,还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这样殷勤温柔,哪怕是虚假的伪装,也不曾有过。

东方泽脚步登时一顿,以内力拂袖震落,再欲追时,女子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男子心头微动,犀利的目光,一下子穿透了整个桃花林,远远地,紧紧地将她锁住。

沫香疑惑道:“小姐,您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苏漓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本来今日上街是为了散心,想不到惹来的麻烦更多,莫非我……当真如传言所说,是个不祥之人?”

东方泽淡淡挑眉,看了眼苏漓,道:“这位姑娘是本王的朋友,不知大人与她有何过节?”

东方泽识趣地不再追问,心却莫名沉了下去。情花,非汴国皇族难以接触,那浴池中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门外的脚步声有些嘈杂,似乎来的不止一人。不一会便听到一人说:“掌柜的,我们订好的楠木棺呢?”

苏漓心头忽地一动,听闻慈济堂经营得道,采购渠道极广,京城总部更有多种稀珍奇药作为镇店招牌,吸引各地百姓专程来买,既然已到了门口,不妨去打听一下,说不准就有情花这东西呢?

身为一个不祥庶女,难讨家人欢心,在一众出身高贵的千金面前,竟然还敢如此出言放肆!宋玉脸上勃然变色。

挽心心底却有些不安,虽说那日与小姐倾心相谈,已无芥蒂,但自己毕竟是受了门主所托前来游说,方才江元一句话,再次令两人陷入沉默,她所求之物,偏是沉门至宝,又怎会不令人心生疑虑?

“问诊。”黑袍公子回答简洁,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苏漓笑道:“自然。只是不知江大夫看什么样的人才会顺眼,因此无从准备,只好来碰碰运气。不料,竟打扰了江大夫休息,实在抱歉得很!”她坦诚而笑,容色淡淡,似乎此行真的只是碰运气,不在意结果如何。

苏相如手抚长须,深沉道:“明玉郡主死后,静安王难免受到打击。皇后娘娘为挽回颜面,本意是为静安王办一场选妃宴,她明摆着偏袒,老夫又怎可让镇宁王失了风头?据理力争之下,皇上答应了为两位王爷一同选妃。”

苏漓目光微动,她倒是承认的爽快!“那天的事,错不在你,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之前你已提醒过我,尽量远离东方泽。”沉吟片刻,她缓缓又道:“这么多年,你时刻守护,尽心照顾,我心里很清楚。只是……你的身份,令我很是意外。”

苏漓没有说话。

黎瑶摇头,小声道:“不会。”说完将头垂下去,面色有几分委屈。

苏漓眼光一闪,低头回道:“王爷息怒,拂云珠乃当世珍品,又有王爷一番心意在,我岂敢不喜欢!只是……正因为太过珍贵,我才不敢戴在手上,就怕一不小心令珍物有所损伤,那就太对不起王爷的一番心意!”说完悄悄抬眼,东方濯冷沉的面孔已经柔和了许多。

苏漓心里有一丝慌乱,从大婚至今不过半月有余,这已是第三次面对生死危机。没有谁可以指望,她只能强自镇定心神,石崖近在咫尺,眼看马车就要滚下去,她当机立断,咬了牙跳出车外。

苏漓看她这样,心底的苦涩控制不住一阵阵往上蔓延。忆及昔日姐妹情谊,她忍不住说道:“黎小姐与明玉郡主姐妹情深,令人感动!郡主惨死,在王府内停棺七日,黎小姐一定肝肠寸断,日日守在灵堂陪伴吧?”

苏沁瞪眼,“你能我为什么不能?!”

苏漓目光一闪,轻声笑道:“我没忘,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椿花。”说罢放下药碗,端起那杯清水放到鼻尖轻嗅,眼角余光往院外一扫,发现有个丫头躲在远处,朝这边偷偷窥探。

东方濯无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看苏二小姐的穿着打扮,应是不缺这些东西。”

纤细的颈项,被死死攥在掌中,仿佛一折即断。苏漓本就身体不适,此刻呼吸骤然掐断,只觉得全身的力气猛一下被抽离,身体忽冷忽热,五脏六腑皆如火在焚,这感觉,竟然跟以前毒发时的症状有几分相似。她死死地抓住颈间大掌,不甘地瞪大了眼,在这个男人手中,她怎能甘心就死。心底一动,她忽然垂了手,双眼无力阖上,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的花朵,陡然枯萎凋零。

“你如此帮我们,究竟有何目的?”银色面具黑衣人显然想不通,这女人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同坐一条船,为何要这样做?

东方泽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与东方濯刚猛无匹之势配合得恰到好处,不消片刻,便将三名黑衣人击得节节败溃。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分明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这句话仍像一记狠辣的鞭子,重重抽在东方濯心上,他瞪着僵在半空的手,喘息渐促,脸色沉得骇人。一步步缓缓逼近,直到她无路可退,身子撞上舱壁。

她的心微微一沉,脑海中瞬间浮现,挽心曾经郑重的叮嘱,不过一支发簪,只是苏漓危急时防身的小物件,却叫东方泽如此关注,难不成他已经看出什么来?

“女儿偶然听人讲的。”苏漓镇定如常,她帮了相府,就算是苏沁丢了脸面,也好过整个相府获罪。

苏漓浅笑道:“姐姐何必置气?这茶本身极好,只是不宜与酒混饮。半个时辰之后,姐姐定然会觉得周身燥热,冷汗淋漓,全身乏力,与中毒无异。”

“当啷”一声脆响,苏漓手中的汤匙几乎掉到地上。她抬起头,目光缓缓望向苏沁,平静的表面,掩藏了惊涛骇浪。苏沁毫无觉察,笑得得意之极!

“王爷,沁儿,敬您一杯。”眼波流转,举杯浅饮。苏沁似乎完全忘记了,花园里被撞见的一幕。

滚烫的气息,骤然冷却。东方泽有那么一瞬变得炙热的眼神,顷刻间退去了温度,平静如水,仿佛从不曾起过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