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黑袍,仿佛已融于夜色,看不清脸。

苏漓眼光轻闪,没有答话,望着镜子里的凤凰图案,微微出神。不久前,她也曾对着镜子,画过这个图案,为了配“凤凰于飞”。

东方泽挑眉笑道:“哦?对了,你呆在里面这段时间,可发现棺内有何异常?路上他们都说过些什么?”

门外人影一闪,缓缓走进一人来。黑袍金冠,气势逼人,正是东方泽!他果然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主意,苏漓暗叹了口气,转身施礼道:“苏漓见过王爷。”

东方泽笑道:“将军是汴国第一名将,想必见多识广。本王听闻贵国有一种非常名贵的植物叫情花……”

苏漓不再迟疑,掉头就走,步履如飞。此刻她基本可以判定,那两人确认了一些线索,而这发现必定与她脸上的毒素有关!想不到苏漓这千金小姐的身份,居然还有这种麻烦!

苏漓无奈摇头,笑着起身,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乘了顶软轿直奔东市大街而去。

东方濯闻言脸色突变,凌厉目光扫过梁如月,吓得她浑身一抖,连忙缩到苏沁的身后去。

江元望着盒中药材无声轻笑,沉默的眼眸中,光一闪。

沉厚悦耳的声音如古井深潭,清冷无波。

“原来阁下,便是江大夫?!小女子失礼了!”苏漓客气地笑道。

苏漓眼光微动,想起太医未说完的那句话,如果能进,定有机会再查黎苏案的线索!当下转往相府花厅走去,刚到门前,便听到苏沁兴奋的声音:“咦?没有那死丫头啊?”

苏漓见挽心立在一旁,心事重重,淡淡道:“沫香,撤了吧。我想歇歇,挽心陪我说说话。”

“本王叫你住口,你还敢说!”他突然上前掐住她的喉咙,无比愤怒地瞪着他,眼底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情绪在疯狂涌动。

东方濯沉目看她,没有出声。似是想听听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两分隐约可见的痛楚被紧紧锁在了眉心,他眼光复杂,恨不能从她的脸上盯进她的心里去。

一句话尚未说完,娇躯已被甩出车外。惊恐地尖叫声传来,苏漓惊声叫道:“瑶儿!……停车,快停车!”

苏漓登时一愣,这胭脂……不是大婚那日,瑶儿送给她的新婚贺礼吗?她还记得,当日瑶儿拿着这盒胭脂,抱着她哭得很伤心,说是舍不得她嫁人。后来上妆之时,拿簪子挑了一点,帮她涂在脸上,她用了半年时间才弄了这么一盒,祝贺她嫁给晟国最优秀的男子!优秀?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苏沁箭步上前,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你还敢问我什么事,你看看我的脸!都是你这贱人害的……我要掐死你!”失去双手遮挡的面庞,因误食有毒之物,肌肤几近溃烂。苏沁疯了似的朝苏漓冲过去,一副要跟她拼命的姿态。

沫香摇头,疑惑问道:“没有啊,小姐怎么了?”

“你不能拒绝!”东方濯昂首打断她的话,凝眸笑道:“本王说要送出去的东西,没人能让本王收回。”

“啪”的一声脆响,男人汹涌窜起的悸动,迅速湮灭在这全力挥来的一掌之中。

“想不到你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竟叫当朝两大皇子为你改变初衷!手段不简单呐。”银色面具黑衣人深思道。

那三名黑衣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绝命杀手,尤其那名黑衣女子,招式狠辣无情,直逼要害,转眼间那些侍卫被杀得死伤殆半,步步后退,逐渐向船舱前站立的几人逼近。一名侍卫被刺中肩头,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后退几步,险些撞到东方濯身上。

东方濯眼光亮得骇人,手中猛一用力,快要将她下巴捏碎,语声轻缓,似在自问:“忘?她给予本王的耻辱,本王怎么可能会忘?”

可是东方濯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激动,目光复杂难辨,有一闪而逝的懊悔,转眼又被恼恨替代。而这恼恨之中,却又似乎夹杂着……莫名的喜悦?

苏漓定了定神,扫他一眼,道:“苏漓无事,只是有点晕船,过会儿就好了。王爷不必介意。”经过那日的大婚之事,她不想再叫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尤其是这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内心深处有一点莫名的恐惧,仿佛弱点被人洞悉后,又会陷入那样绝望的境地。她因为紧张额头上微见了汗,东方泽眸光轻闪,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直往苏漓额头上擦去。

“多谢王爷。”苏相如再三拜谢,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夜这一出果然惊险,如果苏漓没有说出花茶与酒混用有毒,倘若东方泽出府之后异状大生,那相府一干人等要脱罪怕是难上加难。想到这儿,苏相如的冷汗又渗了出来。

“好!”东方泽朗声而笑,俊容泛着微光,心情似是极好。衬得苏相如和夫人,笑容勉强,表情僵硬,而苏沁一张脸更是笑比哭还要难看。

席间其他几人,也齐齐看了过来。谁都知道,丞相已经给出了暗示,只等东方泽表态,但他始终笑容淡淡,面色无波,好似压就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杯底朝天,当真一滴不剩。东方泽随之浅饮一杯,淡笑不语。

巨大的压迫感,顿时如泰山压顶,她努力地扬起头,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你、你、你……你是谁?”身后传来苏沁的声音。

绕着后院转了一圈,发现今日的园子格外安静,唯厨房热闹非凡。几十号人穿梭忙碌,那阵仗好似帝王将要驾临。

苏漓按下心中疑惑,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淳凝眉:“不管发生什么事,先随我回去。”

黎苏直觉地蹙眉,有一种要被人看透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躲闪,而是淡淡地望过去,目光平静道:“王爷高看我了!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沉重的哀痛,瞬间充斥着这间小小的灵堂,只听见急促的喘息。不甘的愤怒,死亡的气息,将人们的心头紧紧笼罩。

“王妃,你还没服药,小心身子。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愿见王妃如此悲伤。”她身旁的青衣侍女担忧道。

莲儿泣道:“小姐刚被送回王府的时候,二小姐来看过一眼,当时就晕了。后来玉侧妃就再不许二小姐过来了。”

黎苏心间越发沉了,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喉咙,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东方泽诧异道:“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了。本王今日便是要去祭奠黎小姐芳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