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轻轻掀开女子寿衣的一角,发现她明显有被侵犯过的痕迹,不由悲恨交加。这不贞之罪,到底是从何而来?如今只看这尸体,怕是永远也查不清了。

黎苏转身便走,大步奔向摄政王妃的居所,这时,荒凉的院落外,远远地走来一个妇人。不到四十的年纪,五官极美,病容苍白,被一个青衣侍女小心地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脚步急乱而虚浮。一不小心,就要摔倒,侍女慌忙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得更紧,口中劝道:“王妃,您慢点!”

“镇宁王请便。灵堂就设在后院。”黎奉先面无表情,甚至没叫个下人领他们过去。

黎苏蓦然心惊,连忙低头,退到他身后。东方泽回头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语。抬步迈向正厅。

黎苏心中大惊,警惕地反问道:“你见过苏漓?有何证据证明我不是?”

黎苏惊魂稍定,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黑棋子!

马车几近疯狂地颠簸奔跑,险些将她甩了出去,黎苏咬牙,狠命向前一扑,牢牢抱住马脖子,双腿紧夹住马腹,浑身已是香汗淋漓,终于被她捞住了马缰,扭身用尽全力将套车的麻绳解开。沉重的拖坠感,赫然间一松,仿佛卸掉了万斤重担。马儿立刻向前方飞奔而去,一人一骑,渐渐将那两人甩得不见踪影。

她正兀自想着,只听那华服妇人开口唤道:“桂娘!”

黎苏心头疑窦丛生,这是哪里?看样子象是一间柴房,她暗暗运动真气,却清晰感觉到气息荡然无存,黎苏暗自心惊,这状况不象毒发时真气失去控制,倒象是从来不曾习过武。

黎苏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江边,今日之事,诡异而突然,饶是她聪慧过人,一时间也无法理清。她身染奇毒,原以为不能活,母亲想了各种办法,暗中请人教她武艺,看遍天下名医,食遍天下草药,这几年,经过悉心调理,身子远比当年强了许多。若不是正值毒发,她也绝不会被东方濯……心头蓦然一痛,父王为她千挑万选的良人,竟然会是如此相待!

昂首怒瞪着这个她曾以为是她此生良人的男子,黎苏膛急剧起伏,激愤难抑。所有的失望和恐惧,皆化作彻骨的羞愤。东方濯,如此待她,即便今日证明了她的清白又能如何?往后的日子,要与他朝夕相对,同床共寝,让她情何以堪?

黎苏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整个人呆在了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尚为处子之身,从未与任何男子有接触,除了那一次……可是那次已经是半年前,她并未失贞,怀孕?怎么可能!但,底下跪着的一排太医,连李太医在内,一共十八人,若说一人诊错便罢,可这十八人,全是经过层层选拔最后得以进为皇帝看病的御用医师,难道都会诊错吗?

晟国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定,静安王东方濯,与镇宁王东方泽二人为首的党派斗争,尤为激烈。黎苏身为摄政王之嫡女,对这些传言也早有耳闻。

他在她身后,衣衫湿透,健硕的膛紧密贴合着她的后背,肌肤滚烫。而此刻,她全身未着寸缕,竟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抱在怀里!灼烫的热气,吐在耳际,引人颤栗。腰间的大掌,将她箍得更紧,几无缝隙的贴合,使得心跳无端加速。若没有那剑光大煞风景,还真是一幅香艳无比的鸳鸯戏水图!

黎苏双手蓦然紧攒,那薄如蝉翼的亲情,令她心头猛地刺痛。想她灵堂犹在,尸骨未寒,母妃因她的死而旧疾复发,重病在床,为了尽快消除黎苏之死给他们两个王府带来的巨大震动,巩固自己的地位,父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妹妹许配给曾经休弃她凌辱她的男人……

那么多年的宠爱,那么多年的父女亲情,都不及权势在他心里来得重要!

她不由嘲弄地勾起唇角,冷笑道:“父兄姐妹?我在相府的地位,镇宁王不会猜不到!我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庶女,在父亲大人的眼中,何曾有我?!而我的姐姐,大娘,更加弃我如敝履……先是诬陷我与下人私通,将我送出府去,路上竟找来贼人相送!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没有享受到半分亲情之乐,反而差点命丧黄泉。之前若不是镇宁王出手相救,或许,我已经在地下与我娘亲相见,哪还有机会在此跟镇宁王讲话!”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情绪已见激动,声音掩不住凄凉,嘴角却噙着讽刺的笑,那句“妾生的庶女”,更令东方泽眉头一皱,心头微不可察的疼了起来。记忆中,也曾有人说过他,“不过是妾生的庶子,也妄想争夺九五之位,真是痴人说梦!”

“庶女又如何?倘若连你自己都看轻自己,那还有谁会尊重你?”东方泽忽然眯起了双眼,冷厉之色,自他深沉双目一闪而逝。“丞相大人眼中没你,那是因为在他眼里,你还不够出色,或者说,他认为以你的资质和能力,还不具备成为他巩固权势的棋子。你,甘愿做一颗政治棋子吗?”

他淡淡地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棋子?当然不!黎苏摇头,她重生变成了相府的庶女,府中之人又待她不善,才落了这样一般田地,但她并非真正的苏漓,自然也不是真的在乎丞相苏相如对她这个“女儿”在意不在意。

黎苏抬头看他,目光略冷。丞相苏相如与镇宁王交好,在朝中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听闻苏相如曾有意将长女苏沁许配给东方泽,但一直未找到机会。东方泽乃梁贵妃之子,比起皇后与东方濯,身世显然略低一分。但他因过人的能力才干,而倍得晟皇赏识,与东方濯同年封为亲王,待遇一般无二。朝中储君未立,显然是晟皇在两位皇子之间举棋不定。苏相如与摄政王政见常有不和,转而支持这位庶出的皇子,似乎在情理之中。

东方泽忽然笑道:“本王看你,并非愚笨之人,更不像传言所说的软弱可欺。本王很好奇,这么多年,你任由苏沁骑在头上而不反抗,究竟是想韬光养晦,还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反击的机会?又或许……你表面懦弱,其实本骄傲,本不屑于与她一斗?”

他嘴上笑着,眼光却是犀利无比,直逼她双目。

黎苏直觉地蹙眉,有一种要被人看透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躲闪,而是淡淡地望过去,目光平静道:“王爷高看我了!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说罢起身,东方泽也不挽留,只随口问了一句:“可用本王送你回府?”

黎苏淡淡道:“不必麻烦了,今日苏漓欠下王爷的人情,来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告辞。”

不等他回应,她已经转身踏出大门,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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