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警觉抬头,他探究的目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打转,明显对她的身份有所质疑。她昂起下巴,冷冷回道:“我方才就告诉过你了。”

她竟然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绝境,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上天还真是待她不薄!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妙的武功,也没有强大的内力,可以让自己有尊严的去反抗。

“!这狡猾的小贱人!”蓝衣汉子狠狠大骂道,黑衣汉子迅速从后方赶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还说能卖个好价钱!居然让她跑了!还不快追!”两人立刻飞身向马车追去。

黎苏垂下眼睫,心里莫名有些悲凉,为自己,也为这具身体的主人苏漓。面前这一切好似一场闹剧,生死关头的男人终是没能抵住拷打,将莫须有的罪名承认。不管苏漓是不是真的与他私奔,都是被出卖的那一个。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谁先将信任付出,谁便输了。

红衣女子抖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疑惑地打量着她,这,这死丫头……怎么突然间好似变了一个人?

这是,澜沧江?原来她已跑了这么远。

东方濯怒火中烧,挥手一掌,将她煽翻一旁,冷冷说道:“是你负我在先!”手中动作,并未因此有所停顿。

晟国当朝十八位三品以上的太医会诊出的结果,完全一致。

黑衣男子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东方濯面前,微笑着拱手道:“二皇兄今日大喜,泽外出办事,恭贺来迟,还望二皇兄莫怪。”

“你是何人?想做什么?”她低声发问。怒气已被压下,声音平和镇静,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受制于人,惊惶失措。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黎苏蓦地僵住,迅速抬头望去,只见这主位之右,坐了一个华服男子!

容颜俊朗,气质高贵,身穿锦缎华服,淡紫颜色,以银线锁边,色彩本就明亮,再与这王府里四处充斥着的素白沉痛的色彩相对比,愈发显得尊贵耀眼,刺目非常。

黎苏的心,似是突然被人勒住,一时竟透不过气来。这堂前高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辱她休她弃她赶她出府的静安王东方濯!

她才刚死没几天,东方濯便神色自若地与她父亲对面品茶,面色这般坦然,毫无愧悔之色!

空气中茶香缭绕,清新沁人心脾,想必他手里端的是今年才下的新茶,没准儿连皇都还没有吧!黎苏越想心里越是愤恨,不禁膛起伏,心潮汹涌,如沸水翻腾,恨不能立刻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茶水泼到他脸上。

仿佛感受到她的恨意,东方濯竟抬眼朝她看过来,黎苏心下一惊,忙垂下眼帘,只听东方泽笑道:“二皇兄也在!想不到二皇兄如此情深意重,对待休弃之妃,也不忘旧情,前来悼念,真是……令人佩服!”

笑容深沉,语气暗含薄讽。东方泽略略转头,目光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东方濯鲜亮的衣饰。

东方濯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瞥了眼黎奉先,口中冷冷道:“黎苏之事,本王与摄政王自有主张。不劳六弟费心!”

“哦,那是本王多事了。二皇兄不要见怪。”东方泽不以为意地坐了,下人立刻奉上茶来。

只见黎奉先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沉,淡淡道:“镇宁王光临敝府,不知有何贵干?”

身为外姓王爷,黎奉先曾随当今皇上征战天下,功勋卓著。数年前,皇帝突发重病,当时朝堂不稳,内忧外患,为稳固朝局,皇帝迫不得已在朝中重臣的推举下封其为摄政王。如今虽然皇帝早已康复,但黎奉先仍然地位尊崇,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之人无不巴结。本来黎府与静安王东方濯联姻,百官皆以为,太子之位非东方濯莫属,谁知中途竟横生变故。

东方泽淡淡笑道:“本王惊闻明玉郡主芳华早逝,摄政王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悲伤难过,因此特地前来探望,不过,看摄政王的气色……当无大碍。”

黎苏听着东方泽微带嘲弄的口气,抬眼看了看昔日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确无多少悲痛后的憔悴之色,心里渐渐沉了下去。

黎奉先道:“蒙镇宁王挂心,本王随皇上南征北战多年,生死离别,早已看淡。今小女不幸离世,本王虽心痛难抑,但也明白逝者已矣的道理。”

“摄政王能做如此想,本王也深感欣慰。”东方泽脸上笑着,嘴角却噙了一抹淡淡的冷意,不无讽刺道:“近日坊间传言,明玉郡主被二皇兄休弃之后,不堪其辱,跳江自尽,摄政王爱女心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摄政王心广阔,不但不怪罪二皇兄,还以好茶相待……这等襟气度,相信九泉之下的郡主……也能瞑目了吧。”

瞑目二字,被重重强调。明明是叹息般的语气,却听得屋里的几人同时色变。

黎苏心间越发沉了,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喉咙,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黎奉先眼光遽冷,厉光乍现,盯着东方泽带笑的面孔,没有立即反驳。

一直没有开口的东方濯这时缓缓起身,沉声说道:“坊间传言?依本王看,那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撒播谣言,有意挑拨本王与摄政王的关系才对!”

东方濯冷笑着朝东方泽走过来,脸上有一丝明显的恨意,又道:“只可惜,此人注定要失望了。摄政王与本王联姻,父皇母后都欣喜乐见,岂会因为黎苏之事就轻易反目?没有黎苏,这联姻之事,也势在必行。”说到最后一句,他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