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看起来写得大一些了。”臻璇回应了一个笑容,想瞒混过去,“我看四姐姐她们写的字都比我原先大,很好看,就想改一改。”

“陈氏,你伺候我们老爷也有十年了,你的脾性我知道,杀人放火的事你确实是没有那个胆子。”段氏淡淡地看着陈姨娘,语气平和,“只是夕末到底怎么死的,现在死无对证。且不说是不是与你有关,你知情不报,还教唆爷与姑娘做偷梁换柱的事,是你的大过错。望你下回谨言谨行,回房闭门思过去吧。”

臻璇轻声安慰了几句,抬眼见挽琴的神色有些凝重,便问:“有什么事?”

臻徽一听觉得有理,便听从了陈姨娘的计划,去说服了臻德,只当是不晓得安排了假人在书阁里,回头查问起来,能撇开就撇开。

周氏面色讪讪,夕末到底是从三房被撵出来的丫鬟,当时她也就是听臻徐说了是打坏东西,竟也没有细细想过,臻徐那么温吞的性格,若只是这种过错,哪里会要把一个丫鬟卖出去。

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莫非是刚才在屋里已经谈过了什么?臻璇暗自猜想着。

臻璇吃了一惊,她知道在探新妇时颜家姐妹说的过府相聚不是客套话,是真的会递帖子来,却没想到这般快:“独独请了裴家,还是也有别家的姑娘?”

“怎么回事?”臻彻看向拈香。

每一句话落在苏满玥耳朵里都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嘲笑着她今日的失策,苏满玥气得急于要把袖子抽回来,手上动作也大了一些。

“七小姐,这是桩糊涂事,您就当没看见吧。二奶奶已经走了,奴婢便是帮着她护着二爷又能如何呢?表小姐不会轻易死心的,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您若是再见了二奶奶,也跟她说一声,投胎才是正理,下辈子有个好人家,莫在牵挂着这里了。”拈香越说越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慌,一番话说完,气都有些喘。

“也不是。”臻璇嘟哝了一句,她前世没有受过家人关怀,这半年来,一日比一日亲近温和的季氏、严肃却也慈爱的李老太太,偶尔撒娇亦越发像一个九岁孩童了,“孙家太太急匆匆地来了,就怕嫂子有一丁点儿不好。”

臻璇无数次想过,这一辈子若是嫁了人,也要像孙氏这般,受家中长辈青睐,又能得一良人心,白首不相负。

马老太太是怎样的人物,哪里是能糊弄过去的。

臻徐是庶出子的庶出子,父亲亲和,嫡母慈爱,姨娘亦是知礼之人,无奈有个见不得他们好的祖母贾老太太,日子自是不容易的。

而后,臻彻抱着莫妍回来时,她心中已知结果,没有害怕,也没有侥幸,只是在摸上莫妍冰冷的手掌时,才清楚地意识到,二奶奶已经没了。

她怕看见的人是莫妍,尤其是被臻彻带回来的满头是血、衬得肌肤白得跟死人一样的莫妍,可一摸上那冰凉的手,她才晓得,莫妍已经是死人了。天晓得那一刻她怎么没有昏过去,反倒是后来午夜梦回见了几次,都是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

张婆子的哭声更大了:“死了死了,就是死在你们裴家!”

段氏也听见了,心里自然是不太爽快,前院管事的陈玉宝是她的亲信,娶得儿媳妇是李姨娘的远方表亲,曹氏那些话岂不是在说她没管好这个家吗?

眼瞧着曹氏的脸色更阴了几分,才有一个粗使婆子壮着胆子,走上前道:“回五太太话,早上大太太让李姨娘看看上个月的账目,几个管事娘子都去了。这两人到底是哪房的奴婢也不晓得。”

桃绫细细看点翠神情,不似是因为封小而别扭,也没有故意摆谱,倒是真心不敢拿,便作罢了,将点翠送出了庆安堂,又说了些客气话。

“在屋里等着小姐与爷说话呢,嬷嬷一会去备下热水,晚上啊好好洗洗,睡得踏实。”秦嬷嬷一面说,一面引着他们去正屋。

没有唤桃绫进来,臻璇就这么抱膝坐在床上,慢慢回忆着曾被遗忘的那段经历,那些细节一点点串成了串,逐渐完整起来。

梳头是不能断的,这样才是一帆风顺平平稳稳,她赶紧收了情绪,又开始梳:“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似乎是说完了,催着早早休息。”

郁琮听了这些又是另一番心境,她的姨娘赵氏就是一位一直避让之人,赵氏脾性温和,不喜争斗,何况妾大不如妻,老太太去得早,一家上下全由金氏做主,她便是爱争也争不到半点便宜了。

“婆母是寡妇,自己是寡妇,以后女儿和媳妇也定是寡妇!”说完这些,臻璇哼笑了一声,抬眼对上六太太的目光,毫不退让地对视着,道,“不知这些话回敬给您,您如何品味?”

季郁均见气氛不对,颜慕安也赔了罪,自是不好再责怪,又听见之前臻璇只称呼他颜公子,估摸着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赶紧回道:“世子客气。”

到了备了席面的花厅,却没有瞧见那个穆五娘,臻璇偷偷问了个丫鬟,才晓得是去解手了,心道兴许是小姑娘落了面子,躲去哭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金氏心里防备着,面上依旧笑呵呵的:“瞧三奶奶说的,我们大姐儿心眼实诚,等进了穆家,还要太太奶奶们多提点提点。”

郁惠精神气还不错,一身未嫁姑娘款式的绛红叠襟襦裙,婆子替她扎了一个飞凤髻,稳重中留着几分活泼。

赶了几天路,夜里都是住的客栈,到底比不上家里。臻璇不认床,金氏准备的被褥又很舒服,一夜好眠。

这般相处,臻璇瞧着羡慕得紧,除了羡慕,心也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她想起了季氏,她这个身体的母亲待她不也是如此?她还记得,刚醒来的时候,季氏怀抱着她,一边安慰一边述说,亦是怜爱到心底里了。

“可算把你们等来了,舅舅担心啊,就怕路上会出什么事。一路平安,真好,真好。”

陈把式把马车停好了,桃绫先打帘子跳了下来,放好脚踏之后,才轻声唤了臻璇一声。

挽墨带回来的这些讯息臻璇是失望的,那些掌柜说的也都是实在话。

曹氏原本心里是不痛快的,臻瑛那些话,是在说她的亲生母亲,可听在曹氏耳朵里,心情便阴郁了几分,只因曹氏不是五老爷在原配,而是填房。

段氏与曹氏听了老太太的话,面上笑容都顿了顿,都是孙女,老太太特别疼臻瑛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可这话与之前臻环那番气话放一块,总归不是些味道。

三姐妹凑一起边看边说,还是臻璇想起来时间不早了,问臻琳借了几张看中的花样,与臻琪一块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