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默然,只得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明天我会想办法弄糖来,条件是你们都不许哭。”

今天站在锦莲殿上的,是弘的弟弟,先帝第八子,相王。

小女们咬着嘴唇,哆哆嗦嗦跟在后面,往藕塘走去。没走几步,就有人冻到阿嚏不止,清鼻涕直往下流。如此不雅仪表,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行于中,让素日里爱美的小姑娘呜咽起来。领头的陌生女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人人噤声,抱紧肩头加快脚步,惟求速速挖好藕复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十几双小手紧紧叠在一起,彼此承诺要做最好的朋友。

“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哄骗干爹吧干爹瞧你一点倦色也无,倒像偷偷跑去玩的模样。”罗公公把他抱到腿上,捏着他的鼻子笑道。

“您哄我。”石榴终于忍不住给了七娘一个很明显的“骗小孩子的大人迟早会蛀牙”这表情。从桌上篮子里翻出她份例内的那两块之后,石榴拽着七娘的裙角摇晃,边摇边恳求:“七娘,您派石榴去学做点心吧,石榴一定每天蒸枣泥糕孝敬您。”

石榴很适时地教给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女们如何把树枝间薄薄的雪聚集到一起揉成小雪团。虽然雪下得很小,搜刮搜刮仍凑成了一场雪仗。学会新游戏的小女们炸了锅一样,立刻投入到冬日乐趣之中,石榴借口怕冷,一个人躲得清静。

很少有小女会主动去找阿绢的麻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中的孩子早长心眼,穷人出身的人身兼这双重磨练,八九岁、十来岁,小小年纪就懂得趋利避凶、察言观色了。连石榴都暗暗感叹过,她那点半瓶子晃荡的前世智慧,险些要赶不上中孩子迅猛的早慧势头。

“没事,踩了石子,怕跌倒。”石琉璃退后几步,蹲在水里不起来了,两手把水花拍得分外激昂,借以掩饰自己的脸色。不就是被太监给瞧了去么,何况这副小身板也没什么值得特意去窥一窥的。

最后一句果然有效,那个哭鼻子想娘亲的小女孩也捂着嘴闭了声。太监很满意地从荷包里出几枚糖块,一人发了半块,因为石琉璃气色差的缘故,额外给了她一块:“怪可怜见的,进了,你们就都享福了。里不愁吃,不愁穿,不但有糖,还有,有香粉,哎呦,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里发的衣裳比画儿上的仙女还美。在里住上一年,保管你们再也不哭了。”

石琉璃离开医馆后,那天下午按照原计划走亲戚串门子,临近傍晚,拉着行李箱跟众人告别。

“一直想不出来呢她们,喜怒不形于色,要谦逊,要恭卑,要微微带一点笑脸迎人。”

“孩儿谨遵干爹教诲,谢干爹援手,干爹一定会长命百岁。干爹,您什么时候去呀”他唱个诺,收起表情站好,催罗公公赶紧兑现承诺。

罗公公着下巴,放人虽无法,只为送点药么,也不是很难便叫小太监开柜子找丸药,如果柜里不够,就说他受了冷风,要点新制的回来装好。

翌日清晨,一大群尚工局的太监扛架子抬灰桶抱瓦块,浩浩荡荡来到司膳坊,由一位管事公公向大小司膳说明来意后,搭上梯子,逐院检查起屋修屋他要报恩的憨小子有本事弄进药来。他好像说起过有干爹什么的,大概就是刚才进来修理屋边把它们分开,不一会儿,桌上分成了一堆稍大的乌黑丸药,和一堆稍小的乌黑丸药。混在一起猛一看差别不大。

既然石榴都尝了,她作为七娘委以重任的小女,自然也要做个表率。四喜捏碎一大一小两枚丸药,漱漱口,分别尝了尝,回头对齐刷刷看着她的众人说:“味道不一样。”

“定是弄错了药,另外一种应该有效。”石榴有气无力地哼哼。

“拼了,我也试一次。”四喜抱着早点找父母去另一个世界团聚的决心,决定尝试另一种丸药。

鉴于石榴已经受害一次了,又分不清楚当时咽的是大是小是什么味道,她现在尝什么都是苦的。四喜便和金枣一人咽了一种。

屋里安静到只听得见风声的一刻钟,又一刻钟。四喜也去泻了一回,金枣安然无恙。众人数着脉搏和漏更又等了一刻钟,金枣安然无恙。一个半时辰后,金枣安然无恙。

“能吃。”金枣了脉,还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