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见西林觉罗氏脸色灰暗,不由关心,“可是昨晚没睡好?”

刘墉自然不会在奏折中写什么死了老婆之类的话,这也是乾隆有次跟刘统勋君臣俩闲聊时,得知的。还听说,有个宗室想把闺女嫁过去,做续弦,刘墉以夫人去世未满三年为由,堵了回去。此人至今未曾娶妻。

两名侍卫互相看了看,不敢贸然动手。那个木雕,一看就价值不菲,先别说工价,单是那檀木制材,就够老百姓一家子吃一年的。可别给人弄坏了,还得赔。

和珅继续站岗。心中暗暗琢磨,十二阿哥怎么会找上我。他跟我没见过几次吧?或许,他的背后,有人指点呢?

尹嬷嬷和小巧合力搬来一把高凳,又摞上一把凳子。十二踩着凳子上去,朝舒倩看看。舒倩笑着挥挥手,十二这才小心翼翼趴在墙上,观望许久,候着无人了,悄悄抬腿,借着墙边槐树,慢吞吞地爬下去。落地之后,学着鸟叫,叫了几声,这才借着夜色遁去。

舒倩笑着回头看她,“嬷嬷又糊涂了,你看我,这不也是笑着的吗?”就是看着有点儿苦涩。

舒倩冷笑,那个十二阿哥,八成正在令贵妃延禧里,享受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呢!

小林子心里透亮,在一旁心伺候,只做该做之事,不肯胡来。

陪着皇太后看了一场戏。到了晚间,众人散去,太后扶着陈嬷嬷回到慈宁安歇,乾隆回养心殿。嫔妃们在令皇贵妃的带领下,各自回。弘昼、弘瞻哥俩自然是领着各自福晋、儿女,回府歇着。

荣亲王夫妇到了景阳门外,索卓罗氏早领着侍妾胡氏,带着儿子绵忆从屋里迎出来。

看到绵忆,荣亲王脸色松动些,柔声问索卓罗氏:“外头冷,怎么也带孩子出来了?”

索卓罗氏笑着给荣亲王、西林觉罗氏见礼,“绵忆烧已经退了,吵着要去给太后贺寿。妾身没办法,这才哄他在院子里转转。不想,爷跟福晋回来了。”说着,看西林觉罗氏一眼,叫绵忆到身边,“来,绵忆,快叫额娘。”

西林觉罗氏一笑,直说免礼。跟着荣亲王进了屋子,叫胡氏抱大格格过来,逗绵忆说些话。没过一会儿,太医院太医就来了。

胡氏领着人抱绵忆和大格格出去。西林觉罗氏与索卓罗氏到屏风后头回避。太医诊脉之后,不敢隐瞒,把荣亲王所患病情,一一说明。

荣亲王叹息,“罢了,这也就是天命!退下开药吧。”

太医诺诺,随小太监出去。屏风后面,索卓罗氏就嘤嘤哭了起来。西林觉罗氏瞥她一眼,心里骂:“你哭什么,好歹,你还有个儿子。”

荣亲王叫两位福晋到身边,吩咐她们,快过年了,里太后、皇上都喜欢热闹,不许整日里哭哭啼啼,沉着个脸,叫人难受。又嘱咐索卓罗氏,好好看顾绵忆,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至于大格格,则是没提。

索卓罗氏哭着应了。西林觉罗氏抹抹泪,低头不语。到了晚上,荣亲王依旧歇在索卓罗氏屋里。

长夜漫漫,西林觉罗氏无事,便叫胡氏抱来大格格,逗闺女玩儿。胡氏看福晋喜欢自己女儿,想起爷的身体,自己一个侍妾,无宠无子,往后,怕是要依附福晋才行。更是凑着好听地说,就差说要把闺女过继给西林觉罗氏了。

第二天,西林觉罗氏领着胡氏,抱着大格格去永和给愉妃请安。愉妃借口小厨房有好吃的,叫胡氏带大格格去。打发走众人,拉着西林觉罗氏的手,悄声问:“永琪的身子——还好吧?”

西林觉罗氏急忙赔笑,“额娘,爷好着呢!今天事儿忙,皇阿玛交待,要赶紧做什么章程。故而,没来得及给您请安。您放心吧,等事儿一忙完,爷指定来。”

愉妃摇头,“你这孩子,嫁进来这几年,天天见面,我还不知道你的子?唉,是我没福气,我儿没福气。要是当初,多疼疼你,没准,我还能多抱两个孙子。往后,咱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说着,两滴泪,就滚了下来。

西林觉罗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哀怨,可面上不敢带出来,只得忍住心酸,软语安慰。

延禧内,令皇贵妃坐在炕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虎皮,捏着茶盅盖子,吹吹水中茶叶,“哦?这么说,荣亲王的病——又犯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垂头应声,“回主子,荣亲王每日里,疼痛难忍,只能靠强撑度日。”

令皇贵妃“嗯”一声,“唉,本说呢,昨日荣亲王福晋的脸色,那么灰暗。”也是,无宠无子,本来,还以为是未来的皇后,哪知,不过是个寡妇命。能好看起来,才怪了。冲下头摆摆手,叫小太监退下,吩咐腊梅:“看看库里都有什么好东西,叫人给景阳送去。”

腊梅躬身应下,出去办理不提。

令皇贵妃看着四下无人,这才笑出来。孝贤皇后啊,你还真没儿女缘啊。亲生儿子保不住,就连抱养的,也活不长。

正想着,七公主领着嬷嬷、女来请安。见母亲腿上又盖着厚厚的老虎皮,眉头一皱,“额娘,你腿又难受了?”

令皇贵妃笑着拉女儿坐下,摇摇头,“天冷了,暖和些。”看看女儿,微微叹息,“我们的七公主,眨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该出嫁了呢!”

七公主扭头,“额娘又笑话女儿。”出嫁?像大姐姐那样,嫁到蒙古,几年也回不来一次吗?

令皇贵妃笑着摩挲女儿头发,心中感慨:若是永璐活着,应该也像女儿这么高了,或者,该更高些呢?

母女俩正说话,庆妃带着永琰来请安。四个人,坐在屋里,其乐融融聊着。说起永琰过了年,就该去上房了。令皇贵妃问:“庆妃妹妹,这伴读可都选好了?”

庆妃笑着回话:“哪儿呢!妹妹正要为这事来跟姐姐求个主意,您看,选谁家孩子好呢?”

令皇贵妃抿嘴笑笑,“这个,我也要想想呢!”

七公主坐在一旁,看看弟弟,再看看两位母妃,不由叹气,不知哪家孩子要倒霉了。这个弟弟,可不好伺候呢!

和亲王府,因为快过年了,和亲王福晋怕晦气,力挺儿子儿媳们,拦着丈夫,不让办生丧。

不办生丧,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无可奈何,弘昼拎着鸟笼,带着随从,走街串巷,到处玩闹。为此,乾隆当着大臣们的面,明着申斥他好几回。奈何这位当场痛哭流涕,表示再也不敢了。回家接着玩儿自己的。对这么个荒唐弟弟,乾隆也无可奈何。

闲来串门儿,果亲王妃也问和亲王妃,“嫂子,你就这么由着五哥胡闹,也不说说?”

和亲王妃看的明白,“说什么?皇上说都没用,我说要有用了,我还要不要活。再说,女人嘛,有男人疼着,有儿子媳妇孝顺着,就得了。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你可别忘啦,慈宁小佛堂的例子,明明白白,在哪儿戳着呢!”

果亲王妃听了,竖大拇指佩服,回去就学自家五嫂,对果亲王跟着自家五哥胡闹之事,权当没看见。

她当没看见,不代表所有人都当成没看见。

更何况,弘瞻所办那些个事,不同于弘昼小事不断,大事没有。弘瞻闹腾起来,送玉牒前,他都能先请旨去打猎。拜见太后,他敢坐到乾隆的椅子上。

诸如此事,乾隆念在兄弟不多,幼弟自幼丧父的份上,多次宽赦。哪知,这家伙越来越过分。终于,在刘墉第三次上折子,说应当惩治弘瞻,避免他越走越错之后,乾隆发怒了。一口气,将弘瞻爵位由和硕亲王,降到贝勒。罚银一万两,着广储司销毁其亲王金宝印。弘昼也得了池鱼之殃,罚俸三年。

弘昼回去,就跑到慈宁抱着太后哭,说什么罚了俸银,以后日子没法过。钮钴禄氏太后又气又乐,从自己库里,挑了两箱银子,赏给养子。

弘昼乐呵呵回去,继续过荒唐日子。弘瞻可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接了圣旨,交了亲王金宝,回去就一病不起。

不多时,太医院就上报乾隆,“弘瞻贝勒重病。”

乾隆又急又气,对这个从小当儿子一样养的弟弟,他自认疼爱非常。不过是叫他受点儿挫折,好日后好好办差,别闹的朝臣不满。怎么就病倒了?看看弘昼,五十多岁的人了,顶戴上东珠全摘了,也没见他说什么。这个小弟呀!

没过几天,又报:“弘瞻贝勒病情愈加严重。”

乾隆心疼了,带着吴来,坐上御辇,去果亲王府看小弟弟。

刚到门口,就见门外银杏树下,停着一顶青油小轿,两个轿夫坐在树下晒太阳。

乾隆刚要问那是谁家来人,果亲王府已经中门大开,铺红地毯、奏鼓乐,迎帝王御驾。

弘瞻长子永瑹不过是个粉团小娃娃,也按照管家指点,屈膝跪拜,口里道:“恭迎皇伯父。”

乾隆一看乐了,上前亲手扶起侄子,问:“你阿玛呢?”

永瑹露出虎牙回话:“回皇伯父,阿玛正在病床上躺着。”

乾隆叹气,拉着侄子的手,一同去堂屋看往弘瞻。

到了正院,刚进门内,就见一个中年清瘦男子,从屋里走出来,对着乾隆躬身行礼,“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奇了,“刘墉,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