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冷笑,道:“这一条是《伤寒论》关于痞证的成因和主症的,脉浮而紧,这是太阳伤寒之证,本来应当用发汗解表的,但是却错误地用了下法,使得脾胃之气受损,‘紧反入里’一句,说是原来浮紧之脉,因为误下而变成了沉紧,说明表邪已经乘机内陷,邪结于里,影响脾胃功能,导致升降失常,气机窒塞,而成痞证。痞证以心下痞,按之濡为主要特征,心下痞,就是说心下堵闷不适。按之濡,是按下去感觉柔软而不痛,这是因为无形邪气内陷,气机壅滞,其实里面并没有实邪阻结,所以才叫做‘但气痞耳’。”

“这孩子也是年仅两岁,到我们医馆求医之前十天,高热,气急,咳嗽,呼吸不匀,我诊查之后,认为是麻疹并透疹不畅,痧毒过盛、正气虚弱,邪闭肺胃。前医用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没有效果,我认为,清热解毒是当务之急,而犀角是清热解毒的圣药,所以用犀角粉二钱分服。但病儿连服三日,发热、咳喘更厉害了,我左思右想,请教大师兄,也找不到毛病所在,所以请教师父。”

碧巧赶紧抬起纤纤素手,挡住他的嘴:“别混说!左右都有人呢!”

叶知秋道:“痛则不通只是其中一种,比如‘聚沫则为痛’,是由于风寒湿邪气害于血脉肌表,渐入分肉间,使津液聚为痰沫,痰沫聚集排挤分肉而成,是邪气侵袭使气血不能周流而引起的一种游走性的疼痛,就不是‘痛则不通’能解释的。其实,疼痛病因多种多样,痛证有虚实,治法有补泻,必须分型论治。”

等他一味药一味药核对无误之后,额头都冒出了微汗,终于舒坦地笑了笑,扭头对范妙菡道:“没错,都是对的”

“是邀月她们准备的呀∫的爷,赶紧洗哦。”扶着他进了木桶,着身子替他用澡巾擦洗着身子。叶知秋瞧着碧巧凸凹有致的娇躯,波涛汹涌,跌宕起伏,不觉欲火重燃,在木桶里站起来湿漉漉的要去搂她亲热。碧巧咯咯笑着躲着:“爷!别闹了,当真来不及了!”

“什么?”叶知秋惊呼道。他不知道,古代没有内衣,一般都是光着身子睡,如果不方便脱衣服的场合,便和衣而卧。

叶知秋抬眼看见岳氏慈爱的目光,心中一暖,想起了一千年以后母亲,只怕母亲这时候正捧着自己的照片哭呢。唉,万恶的穿越,早知道要穿越,留个字条也好让父母放心啊。

孙兆道:“是啊,多亏当年父亲替皇后治好了病,得到皇后的赏识,今日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好诗!当真是好诗啊!呵呵呵,写的是病牛,吟诵的却是人,是我们这样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老家伙,托物言志,写出了精神,写出了气魄!哈哈,泽儿,这首诗只有用在爷爷这种老家伙的身上才妥帖,用在你身上就不合适了。”

这院子门更是气派,五开门,汉白玉的台阶,两边玉石栏杆。大门却不开,只开了旁边的角门,上了台阶,从角门进去,绕过照壁,进了仪门,穿过前厅,进了垂花门,又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大院,这院子比刚才母亲岳氏的正房院子大得多,里面踢足球都够了。

叶知秋见她们这神情,急忙打住,心想坏了,自己随口背出来,也不知道附身的那人会不会背,看他们这神情,估计不会,难怪这么惊讶。

“我是真的记不得了,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做什么?你先告诉我我叫什么吧?”

妇人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又汀了,扭头回来,爱怜地瞅了他一眼,又对那老妇道:“吕妈,你来帮忙。邀月,你去打水回来给少爷洗把脸!碧巧,你守着少爷,别乱走!”

叶知秋眼皮还是睁不开多大,只能把眼珠转了转,透过那缝隙慢慢扫视着屋子。——那两个中年人身后倒是站着几个半大的孩子,难道说的是他们?不对啊,那几个人看样子并不像生病的样子。到底在说谁呢?

主持教授看了一眼桌上叶知秋的相关资料,微笑道:“你的笔试成绩很不错,不用紧张,我们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们两先问吧!”主持教授对两边的两位老教授道。

再下来,便是范妙菡,范妙菡背得非常娴熟,而且语音清脆,抑扬顿挫,听着很舒服,叶知秋很是赞叹。

最后,孙兆终于叫到了叶知秋起来背书,叶知秋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放在最后,或许是因为自己附身的这主脑瓜子太慢,背得结结巴巴的耽误工夫,所以放在了最后,反正是要挨戒尺体罚的,最后终结背书的时候,找个人打一顿可以起警示作用。不过,这是以前的事,不知道经过今天之后,这个习惯会不会改变。

孙兆瞧着他,道:“刚才你分析的条很不错,你前些日子病重没有来上学,昨日才好,所以这些条应该没有时间背诵,我抽问你生病之前的内容吧。”

叶知秋想跟着大师兄抄方学看病,就必须说服师父相信自己基础知识已经学扎实了,必须表现一下,他先前跟赵亮斗医,一则是气不过他骂人,二则还是想显露一下自己的医学知识,好让师父孙兆相信自己有能力抄方跟着学看病。当下朗声道:“不用了师父,这个伤寒论我都背熟了,您随便问。”

孙兆一愣,这句话若是这之前叶知秋说出来,孙兆绝对会怒斥其狂妄,痛加责罚,可是刚才叶知秋的表现,让他不禁有些箍相看了,当下点点头,道:“那好,你背一下你生病之前上过的太阳病脉证并治的并见太阳少阳合病法的相关条。”

“好!——‘病有结胸,有藏结,其状何如?答曰:按之痛,寸脉浮,关脉沉,名曰结胸也”

叶知秋滔滔不绝背了几个条后,孙兆打断了他的背诵:“先停一下!嗯,背得很不错,你刚才说你把伤寒论部都背下来了,是吗?”

“是的,师父。”

“那好,你背一下后面的辨阳明病脉证并治相关条。”

“好!——‘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

叶知秋刚背了个开头,下面孙永辕嗤的一声冷笑,道:“‘胃作寒是也’背成了‘胃家实是也’,这叫做伤寒论都背熟了?牛皮吹破了吧!嘿嘿”

叶知秋一愣,赶紧翻开桌上的《伤寒论》,翻到这一条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果然是“胃作寒是也”,不禁苦笑。

这倒不是他背错了,版本问题,后世学习的《伤寒论》,是在宋朝旋医书局进行校勘之后的,而此刻旋医书局还没有成立,也就是说还没有进行这方面的旋,而宋朝之前的《伤寒论》大多是手抄本,相互传抄,难免有抄错抄漏的地方,他们手里的这伤寒论,就是在这样的没有经过旋医书局校勘的错漏版本。当时写的就是“胃中寒”。

叶知秋望见孙兆也冷笑着瞧着自己,便道:“这不是我背错了,是,是书上印错了!”

“哈哈哈”赵亮大笑起来,“自己牛皮吹破了,却说是书本印错了,敢情只有他一个人是对的,他比张仲景还要厉害,哈哈哈”

范妙菡怒道:“赵亮!你不要太过分了,背错一两句有什么,总你比一问三不知的好!”

“什么一问三不知,最后一个我答上来了的!”

旁边孙永虎也按耐不住,站起身指着赵亮道:“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了,那是永泽故意让你答出来的,那个问题你都答不出,还学个什么劲!永泽让着你,你还嘲笑他,你小子是不是人?”

赵亮涨红着脸道:“谁要他让了?他刚才明明被错了,还强词夺理,就不许我说他两句?”

叶知秋感激地瞧了一眼三哥孙永虎,心想关键时候,还是这位三哥护着自己,一股兄弟之情油然而生。把手一摆,道:“我没有背错,这句话真的应该是胃家实,而不是胃中寒。”

“哈哈哈,听听,他知错不改,当真是”

“都不要吵了!”孙兆将桌子上的戒尺当当敲了几下,顿时都静下来了,孙兆瞧着叶知秋,道:“你说说看,为何应该是胃家实?”

“这个条是阳明病的提纲,应该是整个阳明病条的高度概括。而阳明病分为经证和腑证,经证是无形燥热充斥内外,表现为身大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口渴,心烦,脉洪大或者滑数;腑证是实热之邪结聚肠胃,表现为发热,汗出,不恶寒,潮热,谵语或者心烦,腹胀满,不大便,脉沉实。而这个条又是阳明病的提纲,所以,用‘胃家实’三字来概括,才能揭示阳明病的主要特点。”

孙兆愣了,叶知秋这一番说道还真的言之成理,而且,听他这么说过,细细一想,“胃家实”的确比“胃中寒”更合适。不过,真要有问题,那么多医家都没有看出来,倒叫他一个傻瓜蛋看出来了?

他还在这琢磨,下面孙永辕却冷笑着先发难了,道:“胃家?嘿嘿,胃家是什么东西?胃?胃里实?”

叶知秋不温不火,慢慢道:“二师哥读过《灵枢·本输》吧?”

孙永辕冷笑:“自然读过,不过你好像在读这书的时候挨了不少戒尺打手板,不知道记得牢不?”

“既然你读过,那应该知道‘大肠小肠皆属于胃’这句话吧?在伤寒论里,胃家的胃,不仅包括胃,还包括大肠和小肠,二师兄这都不知道?”

孙永辕很是尴尬,他想不到叶知秋能找到这个依据,若不是叶知秋提醒,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一点去。强道:“胃肠就胃肠嘛,说个胃家,算什么玩意!”

“法上,‘家’字放在脏腑后面,没有实际意义,就是一个双音词而已。‘胃家实’就是胃肠有实热病邪。二师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孙永辕无言以对,悻悻地不说话了。

范妙菡又是一张鼓掌,笑得眼睛都成了两个月牙儿,道:“四师哥,你真厉害,这都让你绕回去了←嘻”

“不是我饶,而是真的是这样∫看过的版本,就是这样写的,咱们用的版本不对,有错误。应该校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