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听了直笑,虽摇了摇头,却显是几分满意。

鹤翎见窘,黄妍却从容道,“爹爹,妍儿去西湖乃是为了寻人的。”

徐灿莫名,把眉一拧,但看病休背着他,站得身姿英挺。

而姚宗与病休不过初见,如何能凭着一眼就知得他究竟几分才学的。这厢对上病休的问题可就为了难,侧头瞧一眼吴简怀,吴简怀也是莫名模样。

徐灿见姚阁老非但没有摆架子,还显得这等平易近人,温文慈蔼,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就放松下来。

吴简怀当即朗声一笑,捻着短须连连颔首,激赏非常。

而徐灿认出人来,俨是既惊又喜,可见了人家小姐身边站着的儒雅书生,看郎才女貌,甚为相配,竟莫名觉着吃味。

病休道,“我那只是出于好心,把伞借她用用而已。她是大家闺秀,我则鄙如草芥,本就属云泥之别,鸟贵在羽,人贵自知,我岂敢对人家存有什么念想的。”

又听小姐再续道,“此典故涉及上古刘氏擅长豢龙的传说,十分生动。然不明左传之典,断然无法刻出如此之篆章。故此一方印章,一记题款,虽属枝节,却是极有学问的。”

病休启口欲辩,徐灿却是不教,径自顾自地续道,“别人我就不说了,且单说说那洛阳城里的姚元礼姚阁老!

徐灿一番数落,说得病休好一阵难过,移开眼,心事幽幽,如哽在喉,“我、我名取得太难听,不好意思出去丢人现眼……”

楞了半晌,方恍然那始终旁观而未语的小姐,有那么一刻竟然是在对着他盈盈而笑。

依稀听得漂亮丫头曾有交待:“你且先去,等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回头来接我们罢。”

徐灿气结,“那你就做你的书呆子去,看看书中到底有的是‘颜如玉’还是‘白骨’!”

素衫颔首,涎脸赔笑,“哦,‘二九年华,风流倜傥’,当真不老不老,我眼拙、眼拙!”

看满园牡丹,竞香英初绽,势吐蕊争妍,红白斗色,百态千姿。

闻花香醉人,觉心神俱怡,主仆些个一同以往,不分尊卑,笑语共生。好是热闹。

惟黄妍独自伫立在一株尚才结出花骨朵儿来的黄牡丹前,有那么一刻,恍惚失神,痴痴相望。

“小姐!”

忽见鹤翎将脑袋往花底一埋,扬着声嚷嚷,“小姐,快看,快看呐。”

“怎么了?”黄妍随手将浇花用的水壶往旁一搁,扬眸直瞅着忽而惊起的小丫头鹤翎。

而鹤翎声音之大,不只把小姐黄妍给震回了神,亦引得一众女婢皆目露好奇之色而纷纷聚拢来瞧,“鹤翎姐姐,看什么呢?”“有什么稀罕的,我们也要一起看。”

鹤翎眉梢映笑,把指往唇前一竖,似恐惊散了园中花儿一般。

俄而,又露出意满已极的姿态来,手指黄妍方凝神顾视的一株黄花道,“看见了没,这株千叶黄花虽尚未全开,才结了花骨朵儿就见得色极鲜洁,彩人,园里,就数她开得最美了……”

话没说完,就听另一女婢出声道,“唉,鹤翎姐姐,这株可是‘花王’姚黄啊,其他的牡丹便是开得再美也没法儿跟她比肩。”

又有人应声,“就是,看这姚黄含苞待放,呼之欲出的,还真像极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美人呢。不怪自打园中栽有姚黄后,其他的花就都开得晚了,想是‘花王’不开,谁又敢先开了?”

鹤翎心思一转,指园角一两株芍药,辩声道,“不对,花中数牡丹第一,芍药第二,故世称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理当要‘花相’先开了给‘花王’开路护航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