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丛小天信以为真。他倒没想到,小梨有时候喜欢故意说瞎话。小梨怕他当真,忙道:“我骗你的,他怎么会打我呢。我打他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小梨大笑起来,觉得谢羽杨这一招太险了,简直是要那个工作人员好看,自己还不用出面。他要是报复起什么人来,坏主意绝不输给丛小天。

他真的来了,怎么没有叫醒她?她勉强坐起来,抹抹眼泪。“梦到什么了,哭得这么伤心?”谢羽杨站起来坐到他身边。他依稀听到她叫爸爸妈妈,但又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叫爸爸妈妈。

“想知道什么?尽管说。”李沁并不畏惧这样的场面。小梨再难缠,她也不看在眼里,小丫头而已。

过了两天,李沁约了谢羽杨,谢羽杨如约而至。李沁有些憔悴,见他来了,也没有起身。“没点东西吃?”谢羽杨笑笑,拿了菜单看。

菲菲看了一眼谢羽杨:“小羽哥,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这个朋友啊,要知道有这么个大美女,我哥早就嚷嚷开了。”菲菲的哥哥在海军司令部办公厅工作,和谢羽杨熟识。“她跟你哥不熟。”谢羽杨收回目光,看小梨的饮料喝光了,又递了一杯给她。她喜欢喝柳丁汁,他一直记得。

这场面看着怎么那么像爸爸带女儿,李沁坏笑着看着谢羽杨,回头冲着老板喊了一声:“来两串极品。”“好咧。”老板的嗓门儿很高,隔多远都听得很清楚。

真是没有幽默感,李沁歪头看了看他:“喂,你这个人太闷了,你女朋友受得了嘛?”“你不是胃疼嘛,还这么多话。”谢羽杨把军帽和军装都挂到衣帽架上。李沁从背后打量他,身材真是不错。

谢羽杨摇摇头,咬着牙把胃里的翻腾劲忍了过去:“没事儿,你玩儿你的,甭管我。”周樵樵知道他一向嘴硬的很,起身去找那几个兄弟,准备提前撤了。

“你这鬼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不把爷爷气死你是不甘心的。”黎明城消了气,知道小梨一时半会也说不通,想着换个方式来劝她。

叶小航替他妹妹担心:“成都美女如云,不知道他会不会陷到温柔乡里拔不出来了。”“我看不会的,樵樵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有谱儿,对小舸的心也没得说。怎么样,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回京来聚聚?正好趁着小舸也放寒假回来。”谢羽杨坐起来直直身子。

“我的赛车模型你放哪儿了?”小梨总是能在电光火石间想起她自己的事。

“为什么嫁给他?”丛小天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谢羽杨,觉得他还真是挺能沉得住气。小梨讪笑:“嫁给谁不是嫁。”

谢克榛夫妇见过小梨之后,和黎明城商议,把小梨和谢羽杨订婚的日子给定了下来。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黎小梨小朋友就名花有主了。

“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我家就住这个院子,住了快六十年。”谢羽杨带小梨穿过院子。建国后北京的四合院拆的拆、毁的毁,能像谢家这样保存完整的清代建筑已经是凤毛麟角。

小梨还是摇头,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算她还没有意中人,也不能乱嫁啊。黎明城也知道这事不能强逼,所以见小梨不答应,也就没有再劝。

怀里的人不时在他心口蹭蹭,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看到她满头的汗,他拿纸巾替她擦擦,她安静了些,小猫一样乖乖的,脸贴着他,他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几乎要把唇贴上去吻,可是必须克制住。她现在神志不清,他不能乘人之危。

“我也是跟朋友来的,他说这里的杭帮菜不错,我爱吃甜的,不能吃咸的辣的。”小梨抿嘴微笑,齐眉的留海下,一双秀美的眼睛慧黠明亮,嘴角小小的梨涡可爱至极。谢羽杨淡淡的笑,瞧着她出神。她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寒暄两句之后就找丛小天去了。

宴会厅里摆着许多大圆桌,工作人员引着黎明城入座,小梨便也跟着他坐下。巧得很,谢羽杨就坐在小梨身边的座位。

树林深处,有一处开阔地,停放着一架小型飞机。连私人停机坪都有,小梨啧啧称赞,果然是有钱,她在英国去过的亿万富翁家也不过如此了。国内的人均gdp不行,超级富豪倒是不输给国外。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给你爷爷知道了,我没法交代。”谢羽杨有些着急,拉着她胳膊。小梨推开他的手:“当你没到这里来就好了,你不说没人知道。你放心,我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呀,你这车真不错,得好几百万吧?”小梨四处打量着丛小天这辆跑车的内置。丛小天充耳不闻,仍是面无表情。小梨哼了一声:“怎么不说话呀,装什么哑巴。”丛小天这才回道:“你坐车就坐车,废话那么多。”

“您看,正宗的冰裂纹,金丝铁线,才要您十七万,不算贵了,您知道香港佳士得上回拍卖的哥窑八方贯耳瓶卖了多少钱,少于一千万拿不下。我们这一对儿才要十七万,要不是卖家急着套现,拿到拍卖行,五十万才是起价。”店主察言观色,见小梨把瓷罐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知道她起了意。

小梨哈哈的笑,把手机抢回去,继续道:“我是菲菲的朋友,我们在金钱豹吃饭,钱包被偷了,你能来替我们付账吗,改天还你……唉,不要那么小气嘛。”

唐阿姨吩咐护士拿来吸氧的设备,黎明城就着氧气机吸了一会儿,才感觉呼吸渐渐顺畅起来。这时候,他的大秘书陈绍棠到了。

丛小天在某个包间等候,心情很是复杂,他也没想到谢羽杨会主动约他,更没想到是因为小梨想见他。可谢羽杨那个人,丛小天实在想不明白,如果他们换个立场,他是绝不会带小梨来见另外一个男人的,她是他一个人的宝贝,舍不得给别人看。

小梨那天的样子,丛小天一辈子也忘不了。谢羽杨先进的门,她跟在他身后。丛小天看得分明,小梨紧紧的攥着谢羽杨的手,进门的那一瞬间,才悄悄的放开。谢羽杨说话的时候,小梨的眼角一直瞥着他。

“你好,让你久等了,我们出来的不算晚,路上堵了一会儿车。”谢羽杨主动向丛小天伸出手,态度从容潇洒,声音也很温和,并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丛小天原本懒散的坐在那里,看到他俩来了也没站起来,这时候忽然有种奇怪的倔强,他站起来,和谢羽杨握手。

“恭喜你啊。”丛小天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几分挑衅的。他确信谢羽杨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也确信对方认出了那条项链原先的主人是谁。谢羽杨仍是很淡定,未见分毫喜怒,淡淡的笑:“谢谢。”

小梨诧异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第二次了啊,看到他俩之间的较量。谢羽杨这天没穿军装,穿的是便装,两人看起来都是帅气的公子哥儿模样。小梨替他们疼,这两个人,他们都想拧断对方脖子吧,如此有力的握手,简直像是掰腕子。

“小梨,你们聊聊,我在隔壁房间。”谢羽杨话语简洁,表情也淡淡的。小梨嗯了一声。谢羽杨拍拍她的肩,手从她肩头顺着手臂滑落,走出去把门带上。然而就是他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丛小天心里别扭到不行。谢羽杨是在无声的宣布他对小梨的所有权吗?

小梨跟丛小天笑笑,银牙贝齿可爱的咬着嘴唇,笑呵呵的。丛小天见她这样子,既伤心又失落,走过去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吻在她脸颊上。

“不能这样。”小梨轻轻地推开他,带着温和的抗拒。“我已经订婚了,他很爱我,而且他就在隔壁。”丛小天并不理会,倔强的非要抱着她不可。

“你本来是我的,是他趁人之危,把你抢走了。”从小天的手轻轻摩挲着小梨的脸,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刻到心里。

小梨回避了他的视线:“决定跟他在一起是我的选择,不是他的选择。你也不要再懊恼,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将来你去了美国,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这几天,小梨想的很清楚。当初她选择谢羽杨,除了顺应她爷爷的意思,也是替自己选择了今后的生活道路。无论是家庭也好,长辈们的亲疏对待也好,谢羽杨是最适合当她丈夫的人。丛小天固然好,可在小梨心里,并不能对他产生依恋,小梨知道自己需要一个能照顾她、迁就她的男人,像爸爸一样有宽广怀的男人。

“小梨,你不要这样消极。跟我走,我们一起去美国,离他们远远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也不会逼你去上学。”丛小天有些激动地抓着小梨的肩,怂恿她跟自己走。

可你终究不懂我。小梨在心里对他念叨,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你自己去吧,好好学习,将来你肯定会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不能再失去丈夫。”

丛小天愣住了,小梨叫那个人丈夫,而她和自己说话时淡淡的神情,已没有了最初两人相识时的神采,心如刀绞,眼睛里泪光转动,半天才出声:“可我舍不得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只有你能走进我心里。我从小就不大喜欢和别人交往的,可我喜欢跟你说话。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我不是说了,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就算你去了美国,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找我聊天。”小梨安慰他。丛小天惨淡一笑,向隔壁房间扭了下头:“你不会再跟我联系的,因为他不会答应。”小梨沉默了,她知道丛小天说的是事实。谢羽杨带她出来见他,就是让他们最后告别。

“小梨,你跟我走吧,小梨。”丛小天握着小梨的手恳求,像每一个被夺去初恋女友的男孩子一样伤心地要命。最初的恋爱,总是最真心,到最后,不是真心已死就是变得麻木。初恋的人,有几个真正懂得爱情,成长的代价往往是惨烈的痛。

隔壁房间里,谢羽杨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忽然很想抽烟,可口袋,口袋里没有烟。他原本不抽烟,上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男生有抽烟的,他偶尔跟着抽两支。工作以后,应酬多了,才开始抽烟。自从和小梨在一起,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小梨对烟味敏感,一闻到烟味就咳嗽。

按铃让服务生拿了一包烟和打火机上来,谢羽杨点了一支烟抽起来。烟雾弥漫中,心渐渐得到些平静。

丛小天脖子戴着的那条项链,让他如鲠在喉。他跟她要过,她不给,却给了别人。他看到了,还得压抑着难过的情绪,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他内心的骄傲不容许自己表现的卑微,尽管他很在乎。

丛小天对他的敌意很明显,他知道,也了解对方心思。他也知道,小梨最初的选择是丛小天而不是他。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和他可能一直是平行线,日日思念、备受煎熬,找不到可以亲近她的机会,小梨那时同意跟他订婚,多少有点迫于无奈的意思。

他们见了面会发生什么?谢羽杨心里不无担忧,忐忑不安。如果丛小天让小梨跟他走,小梨会不会答应?

相处了这么久,谢羽杨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小梨的了解并不是很透彻。小梨看似单纯,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敏感心思。她的想法,往往有着很奇怪的意识,身边的人要很费力才能了解。也或许,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反而理解不了她的纯粹。

有了心事,就不容易察觉时间,听到手机滴滴答答的响,谢羽杨才回过神来,发现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四五个烟头。

“老公,我在电梯口等你一起走,你快点来。”小梨发来的短信不长,谢羽杨却兴奋不已,还有什么比那句简单的称呼更贴心的呢?她说她不喜欢老公这个词,可她知道他喜欢听她这么叫。

临出门的时候,谢羽杨倒了杯茶灌下去,漱了漱口,抽了好几支烟,嘴里的烟味儿够呛,会熏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一转眼,曾经的桑田成沧海

林清玄说的好,生命中的很多事,很可能错过一小时就是错过一生。

掌柜

小梨安静的站在大厦落地窗前,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景物还是在看自己的影子,纤细的身影看起来亭亭玉立。

谢羽杨看了她一会儿才走上前搂住她腰:“我们走吧。”小梨转过脸,紧紧的抱着他,闻到他衣服上的烟味,微微皱眉,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说什么。男人心烦的时候会抽烟,她心里有数。

坐在车上,小梨窝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回家还是去哪里逛逛?”谢羽杨征求她意见。“不回家。”小梨很坚决的,又加一句:“开车转转吧,随便去哪儿。”谢羽杨嗯了一声,随意的开着车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