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走了,又来一个大妈插队,大妈走了,又来两个高中生插队,阿彻排了半个钟头的队,香喷喷的烤肠近在咫尺却始终咬不到嘴巴里都快抓狂了!

护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病美男回头看了一下二十四小时心电仪,撇撇嘴:“情况还好啊。”然后抬头道,“我没事了,我要出院,把我的狗送到楼下等我。”

可我睡不着了呀,阿彻心想,悄悄打量秦修的侧脸。

他们尽了最大努力还原现场,但是总感觉差了那么几分,秦修看着照片琢磨了一阵,相片里的花是腊梅,但是工作室里只有假花,还都是玫瑰菊花满天星之类的,和高背太师椅放一块儿总觉得不搭调。

☆、44

哪晓得拉开门,金毛大狗却不见了,门前空空如也,她走出去绕着房子四下看了看,真不见了。

秦修:“那就让他飞。丢到悬崖下面。”

“你小心我以后长得比你高!”

“汪汪!汪汪汪!”犬神大人很灵验的,对吧?!

村人丁:“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哈……”

秦修[暴躁地拍键盘]:黑魔法基本靠咬,白魔法基本靠滚,这辈子第一次给淘宝打差评!差评!

“这都要了五分钟了还没要到奶茶。”

“哎!要给了要给了——”

然后是整齐划一的叹气声。

“又拿回去了……”

“来赌赌沈彻几分钟能拿到奶茶?”

“我觉得他会在开工前最后一秒拿到,然后又没时间喝了……”

“哈哈哈哈那他干嘛还在那儿打工呢?!”

“因为老板长得美吧……”

大家都安安静静特别信服地点点头。

秦修最后把奶茶往椅子上冷冷一搁:“沈彻,我是你的老板,我让你忙活你就得忙活,我让你休息你就得休息。”

欲哭无泪的狗青年这才把奶茶拿到手,心说你关心人怎么关心得这么让人不舒坦呢。

椅子上有一份不知道谁丢下的《时报》,阿彻边喝奶茶边翻了翻,除了文娱版上的摄影展预告,还有一整版的彩色广告,这种位置通常都是给土豪房产开发商们准备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版面的广告时都吃了一惊,基金会真真是下足了功夫。这广告已经打了一个礼拜,而且隔壁版就是金达集团在《时报》上投放的鼎盛花园销售广告,一股子针锋相对的气息。但是在用鼻子来撞秦修的镜头的浣熊兄弟面前,3d建模的房产广告看上去便寒碜多了。

广告很有成效,有一次他坐地铁,就听见有学生在议论:“天哪上城区居然有野生的浣熊吗?好可爱!”

阿彻手拉着吊环,看着正兴致勃勃讨论要不要周末去看摄影展的两只学生妹子,想到了荒地里自得自乐的小动物们,笑着想,它们就在那里,这一次别再把它们赶走了。

秦修看着身边人手上的报纸,若有所思:“沈彻,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阿彻知道秦修在想什么,放下报纸:“……秦修,其实我认识安氏的老板。”

秦修有些错愕地侧过头,看见沈彻一双干净坦诚的眼睛,他强自收敛住惊讶,双手握着奶茶放在大腿上,沉了一口气:“嗯,你说吧,我听着。”

阿彻就把以前自己差点被人道毁灭,所幸被安嘉冕所救,后来又有多次受惠于安少爷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秦修。

“因为他有段时间找不到人陪他练网球,我去当过他的陪练,不过他并不知道我就是史丢比。”阿彻缓缓说,“他好像很想念那只狗,我想告诉他史丢比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他能放下心结,就约了他见面……”

秦修想起那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卷二冲进安氏大厦的画面,静默许久:“你遇见他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当然是之后,阿彻心说,我是为了找你才遇见他的,始终都是你。心里百转千回,却只能耸肩一笑:“算之前吧。”

秦修捏着奶茶杯子,塑料吸管里发出噗噗的声音:“那你怎么不找他报恩?”

“我也想啊,”阿彻弓着背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有些怅然,“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缺,无所不能,除了当当他的陪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秦修冷着脸点点头:“我就什么都缺,我就是个低能,所以你找上我了是吧?”

“我只是觉得你更需要我。”阿彻淡淡一笑,心里说,我也更需要你,“那张照片被评审会退掉,安少爷无意间看到,说他很喜欢,要我送给他,我就送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他的用意就是这么简单。”说罢笑着拍拍秦修的肩,“我就想告诉你,你可以信任安少爷,他有时看上去是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人是真的好。”

秦修看了一眼说得言之凿凿的卷毛青年:“我不信他,但我信你。”

这话蓦地搞得阿彻有点感动,刚要说你信我就对了,秦修忽然凑过来,鼻子往他脖子上一埋,阿彻猝不及防只觉得脖子上被嗅得直痒痒,脸一红,就见秦修抬眸对他一笑:“因为我在你身上闻到狗屎运的味道。”

☆、81

前方车流拥堵,尹向东的车子被卡在半道一动不动,干脆熄了火,拿过副驾驶席上的《伟大遗产》杂志,这是最新的一期,被评审会拒之门外的那张照片如今已作为广告连续两期刊登在《伟大遗产》杂志上,他每每看见都觉得讽刺异常。

前方岔路口过去就是市立美术馆,尹泽北看着堵得跟腊肠似的车流,最终在岔路口调转了车头。

这天是周末,来看摄影展的市民络绎不绝,美术馆一楼人头攒动,尹向东便直接上了二楼,才刚一上楼就吓了一跳,迎面挂的竟然是一幅蛇的照片。

两条青色的蛇挂在树枝上,好像在晒太阳,他凑过去看,心想秦修那家伙居然真的敢啊,他是认不出这蛇有没有毒危不危险,但是秦修读耶鲁时好像有攻读生物学双学位,他应该清楚。以秦修的性格,一条蛇他未必愿意抬尊手,这一定是瞅准了有两条才拍的。那家伙就喜欢拍这种一窝一窝恶心巴拉的东西。

照片下方有介绍,上面写着:它们是蛇。

这不废话吗?看样子这玩意儿都是秦修写的?

往里面走,下一幅是黄昏下的一群浣熊小子,晚霞和它们毛皮的色泽交相映衬,显得非常温暖。下面的介绍写着:浣熊兄弟们,它们叫哆来咪发索。

尹向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修你还好吗?

接着是两只兴奋地张大嘴扑棱着翅膀,如短跑选手般在草丛中冲刺的鸭子,光看照片他仿佛都能听见它们欢快得震天响的嘎嘎声。作品介绍还给它俩配了画外音——鸭子:这就叫野性的呼唤!

还有从埋在土里的半截管子里钻出头的雪貂,管子另一端还卡了一只雪貂,只露出毛茸茸的屁股,哎,不对,尹向东一看下面的介绍,目瞪口呆——雪貂:那就是我的屁股。

尹向东边走边看,越看越沉默,秦修用了各种方式去表现他的主题,他看着用超广角镜头拍摄的水塘,实际上这座水塘也许就不过一个大点的游泳池的大小,但是在镜头下却宛如亚马逊流域辽阔的沼泽;还有用鱼眼镜头拍摄的水面,水下是茂盛的水草和穿梭的小鱼蝌蚪,水上是晚霞下的天空,在鱼眼镜头下看上去就像一只红火的荷包蛋;微距镜头下几只蚂蚁站在一个小土堆上,举着比自己个头还大的碎叶,好不骄傲;树干上一只拇指大的树蛙被拍得像个垂直攀岩的斗士……

这不是随便走走就能信手拈来的,因为这里不是丛林也不是湿地,它不过是一片在夹缝中存在的荒地,没有耐心不下功夫,你不可能拍到这些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