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对这两个分别叫了一声“大哥,二哥。”

叶荷香松了章杏的手,把儿子抱在怀里,说道“金宝啊,看看谁回来了?”

李尤氏一愣,答道“有的,有的。”

章杏带着刘来财往李庄村去,路上所见也是一片荒凉,洪水留下的痕迹处处可见,快过年,大道上只稀稀拉拉的几人,且多是衣衫褴褛,满脸菜色,拖儿带女的乞讨者。

“我知道。”章杏笑着点头说。

章杏于繁华中站立,身边人来人往不断。街那头驰过来一辆马车,前后拥簇着十余护院,车夫衣着富贵,老远就喊道“让开!让开啊!”

章杏心中酸涩,她是哪里人?这问题无论深浅都不好作答。

男人将捆好的章杏拉进屋里,章杏这会已是冷静下来,听了妇人和男人的对话,不再挣扎了,坐在条凳上打量这屋里的三个人。屋内灯火融融,甚是温暖。她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显然是一对父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生得十分壮实,虎背熊腰,黑脸膛上一对小眼睛和一个厚嘴唇,只是两个大小不一样,一个约莫三十四五岁,一个约十四五岁样子。

章杏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喊道“石头,你撑住了,我拉你上来。”她将身上包袱拿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到处来,可里面只一些吃食瓢盆衣物之类东西,眼下这些能有什么用?

冬天的脚步越近了,山林里百物萧条。可是山洞里的两个人却干劲十足。两个开始为接下来行程做准备了,章杏几乎天天要往大江那边走一趟,她看到过好条船,大的小的都有,不过都行在大江中间,渺小如蚂蚁。她倒是十分想大声招呼,看船上的人有没有反应。但是她也知道那山谷距离这边并不遥远,许是船上的人没有听见,反惊动了这山里的人。

石头在旁边笑得不行,要不是还动不得,他估计早上前自己比划了。

章杏废了一些口舌,总算是做通他的工作——她原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说服人,那是她的强项。

她一时没有睡意,打量起所住山洞。

叶寰吓得直哆嗦,看着他哥哥萎缩倒地,他一下子跪在地上,手捧着脸,大哭起来。

刀!石头的菜刀!

石头提议,这晚索性在树上睡一夜算了。

两人拔足前奔,马队虽然来去匆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跟得上的,但是这么多马匹过后,地上多多少少有一些痕迹留下来。两人顺痕迹而行,竟是拐上了一条小道。

章杏和石头两人都是脸色苍白,良久,石头咽了咽口水,对章杏说“杏儿,咱们下,下去吧。”

章杏马上出柜子,外面果然灯火大亮,喧哗声大作,无数人影来回,脚步声嘈杂,还有人慌张喊道“快,快通知孟爷,有人逃走了。”

这种日子死了与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那孟爷眼睛一亮,几步走过来,也将章杏下巴捏起,打量她喉间。章杏心知,自己性别绝对是瞒不住人的,这时这地,他们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他人脚下的蝼蚁,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别说男女这等小事了。

那小子大叫一声,手一下松开,人往后噗通一声倒下。

石头双手摇晃笼门几下,见纹丝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章杏,叫喊“杏儿,杏儿。”

石头扯了扯章杏,低声说道“咱们走。”牵着章杏,领着自己手下七八个孩子回到了住舱里。

那朱爷转头对人牙子一笑,说“就你这些货色,我可不能全要了。”人牙子一顿,陪着笑说“朱爷只管捡看得上的点。这些都是今次在淮河水灾里没了爹娘的娃,我也是先拉来让朱爷您先过一过眼,要是能被您看上,也是他们的造化。”

两两目光相对,那兄长居然冲章杏两人点头一笑。石头一愣,咧嘴回了一笑,转头低声对章杏咬耳朵“这俩兄弟命倒是长。”

王秉义一愣,实在想不出除了银钱方面,他们还会有什么为难之处。

石头抬头看章杏,眼睛里水光闪烁,一笑,说“章叔若是能回去,自是会这么做的。”

王秉义心地良善,看着流泪不止的章杏,伸手要搀扶她起来,一边说“小姑娘,你哭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快起来说话。”

掌柜跟着章杏出去,见到木板上的章水生和旁边的衣衫褴褛的石头章桃,一愣,随即招手让伙计过来,将章水生抬进里面诊室里去,又让伙计请了坐堂郎中过去。那郎中有些年岁了,白头,先替章水生把了脉,又揭开伤口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说道“亏得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个天吧,怕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了。”

城下聚集的人兴奋的久久不散去,章杏担心父亲妹妹,强拽着石头回到了破庙旁,洗干净了手,张罗了一顿吃食。石头却不吃,呆呆愣愣只坐着。章桃与他说话,他也不理。

石头禁不住浑身抖,一下跪到地上,反握了李洪氏的手,哆哆嗦嗦说“祖母,你,你别骗我,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