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端起茶碗来低头抿了一口,看不出神色。

他们一家三口在外吃了一年的苦,处处受人打压排挤,日子拮据的都快忘了肉味儿,若外祖母真是慈母之心,又为何一年来都对女儿不闻不问?

她原本瞧着父亲还有个妾室,便觉得他们的感情或许也就是一般,白氏之所以愿意带着她出来跟着父亲吃苦,为的应该是恪守妇道,也是因为朱家内宅的乌烟瘴气,在里头活的着实是累的慌。

随从行礼,便去请人。

可是怎么瞧,这位也不似那种人啊。

“……我们夫妻虽过的辛苦,但依旧能够相互扶持,荣辱与共,可岳父您为何要将我妻子强行绑走,还将我女儿留在了大雨里!

朱老太爷的确是这种人,不过父亲说的也不全对。她觉得朱老太爷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也不一定非是不许她管理产业,只是看不起她,觉得她不会有什么好手段罢了,若她能展示出自己的用处,朱老太爷用人也会“不拘一格”的。

“那是不是我的所有决策也都能独立算数,不需要听别人的指挥?”

至于结果如何,她也很无力。

朱攸宁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虽然她的能力被怀疑,可是能狐假虎威改变一下他们的处境也是好事。

朱彦凤的话温和得体,完全弥补了自己输掉一题的尴尬,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回他的身上,还完美的表现出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可朱攸宁是没上过学的。

朱华廷表字梓晨。

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会迷路,朱华廷被逗的哈哈大笑,心里憋闷的郁气都消散了一些。

孙二郎自小到大也没见过嗓门这么高的妇人,面红耳赤的吼回去,“我是来提亲的,关你鸟事!对小爷说话放尊重些,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祖父在外院有客,并没到内宅里来。我到正屋给祖母叩头,祖母也没理我,让我在地当间儿跪了一会儿,大堂哥他们下学回来给我求情,祖母才叫人带我去梢间吃饭。

朱攸宁仰头看着蒋姨娘的双下巴,片刻忽然一笑,开开心心的道:“其实我根本用不着过继什么人家。今儿祖母叫我回来,就是说叫我们回府的事呢。”说着转身就要蹦蹦跳跳的离开。

朱华廷是老太君的嫡子,朱攸宁是老太君的嫡亲孙女。她骂老太君的孙女是王八蛋,那岂不是将老太君也给顺带骂了?

这种家庭,着实是憋闷,倒不如外面吃糠咽菜来的自在。

王妈妈瞧朱攸宁时神色有些倨傲,但因她嫡出小姐的身份,也礼数周全了一番,皮笑肉不笑的道:“九小姐在外住的可还习惯?”

“哎呦,大老爷您这么说,可不是要奴婢的命么!奴婢真的知错了!”

朱老太爷笑容和煦的道:“都起来吧。”

“萍水相逢,刘老爹对我这样一个坏了名声的穷酸伸出援手,小子当真是感激不尽。”

朱华廷听见女儿的回应,笑着将她往上颠了颠,可眼里差点涌出泪来。

白玉新也哭着道:“小姑姑,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踩死了!”

来人是白老太太五十岁上下时老蚌含珠所得的幺女,白老太爷夫妇的心肝肉,白氏的嫡亲妹妹,十四岁的白紫萱。

“住口,哭什么哭!这等欺负妹妹的事,你做的还有脸了?”

白紫萱先将朱攸宁拉到怀里来护着,严肃的看着白玉新和白玉萍。

“你们都给我站直了!你们也是做姐姐的人,家里又不是没给你们请先生,怎么规矩都不懂了?居然合起伙来欺负起表妹?”

“小姑姑,是她打我!”白玉萍指着自己的左脸,“您看她将我脸都打肿了!”

“福丫儿是什么性子我难道不知道?你若不先打她,她会打你?你先欺负她,难道还怪她还手不成?给我站一边儿去!”

白紫萱狠狠一声怒斥,将白玉萍委屈的什么似的,不服气的道:“小姑姑,你就知道偏心她!”

“你也知道我是你姑姑!给我站着!再不守规矩,仔细我送你回你爹身边去,让三太太好生教导你!”

白玉萍闻言,终于是恐惧大过愤怒,垂着头掉眼泪。

训斥过白玉萍,白紫萱站又将炮火对准了白玉新。

“新姐儿,你也是大姑娘了,翻年就要及笄的,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这般在家里不知和睦姐妹,万一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白玉新与白紫萱同岁,却比白紫萱矮了一辈,模样没有白紫萱俊,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也没她讨喜,本就极为不服。

如今被白紫萱摆着姑姑的身份当众训斥,脸都要挂不住了。

“小姑姑,你说话要讲证据,我哪里不和睦姐妹了!”

白紫萱冷声道:“我现在教导你,你安生的听了话,这事儿我也就不告诉老太太、太太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难道还要我一一调查,一一细问不成?到时候你有脸没脸?难道只凭你空口白牙的辩,你就有道理了?”

白玉新被训的面红耳赤,唇角翕动,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