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对“秀才作弊”的事略有耳闻,但具体情况却不知道。

此时白府大门敞开,一位身着深蓝福寿不断纹员外服的敦实老者,正带着一众手持棍棒的家丁对着台阶下怒目而视。

“你祖父本不愿让你参与比试,又瞧不上咱们,是以给你的产业,应该也是择选那些不怎么盈利或者困难重重的,等你一年时间彻底玩砸了,他便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将之收回了。”

“多谢祖父,是不是往后的一年时间,钱庄和布厂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要听我的话?”

然后便将这个时代的经济发展方向大致分析一番,又引用了资本论中的一些记得住的名言。

尤其是二叔朱华章。

说到此处,朱彦凤开朗一笑,“当然,我朱家做买卖素来童叟无欺,平日里若有人买朱家馒头,我们可不用这样的铁盆来盛放的。”

话虽说的明白,却也极不明白。

“孙女不是胡闹,孙女只是听从祖训教导,也想为朱家出一分力罢了。孙女年纪小,又因女孩的身份不能如家学和堂兄弟们一同学习,私下里便多有请教我父亲,父亲才高八斗,教导我许多,如今孙女已经长大了,也想为家族出一份力,做一份贡献。”

他现在也只有女儿可以相依为命了。

李婆子也总算逮住了表现的机会,露胳膊挽袖子的便叉腰挡在了朱攸宁面前,一指孙二郎:“你是个什么腌臜东西!知道这是朱家的九小姐吗!在朱家的地盘上还敢撒野,你活拧了!”

“都好。”

她若是被过继到旁支,长房可就散了。

“老|二家的,你才刚骂的那是什么!”老太君被气的额角青筋直跳。

十一小姐话音方落,就被三小姐一眼瞪的没了声音。

朱攸宁推开屋门,正瞧见李婆子的大儿媳和朱老三家的引着一位穿着深绿缎袄,头梳圆髻斜插银簪的五旬妇人迎面而来。

朱华廷沉默的进了家门,李婆子也在廊檐下站住了脚,笑的一脸讨好。

下人们就鱼贯而入,利落的将东西堆了半屋子。

刘老爹呵呵笑道:“我有个老兄弟家的儿子在码头上做主事,前儿听说他们那里缺少个记账的,我那老兄弟的儿子就想着找个可靠的,朱秀才若肯去,岂不是好?”

或许是为了安慰她,也或许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儿吧。

鲁知府道:“我且问你,朱攸宁将来掌管着产业,她是有父母给她撑腰好,还是没有来的好?”

“自然是有父母撑腰比较好啊。”

师爷恍然大悟,原来鲁知府帮衬朱攸宁,为的竟是让她有足够的实力去与朱家其余的人斗。

师爷笑着道:“大人果真英明。”

“谈不上什么英明。”鲁知府沉声道,“为了朝廷罢了。”

师爷其实有些跟不上鲁知府的思绪,不明白为何他一定想看朱家闹出乱子。

但跟随鲁知府身边多年,师爷深知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是以该保持沉默的时候他也绝不多言。

※※※

朱攸宁此时正与朱华廷跟着下人一路去往前厅。

而白老太爷早在一进府门时,就已经再懒得看他们一眼,拂袖而去了。

白家虽不如朱家是百年望族,但在也算是小有余产,家中亦是雕廊画栋,仆婢成群。

朱华廷和朱攸宁的穿戴如此朴素,比白家的丫鬟婆子还不如,但父女俩都是心性非常之人,面对这些人各种异样的眼神,二人都能安之若素。

来到前厅,在铺着墨绿色弹墨坐褥的圈椅坐下,便有下人上了茶点。

朱攸宁端过茶碗喝了一口,却没心思品那茶的味道,只是不自禁的注视着门前的方向。

这时她与母亲的第一次见面。即便拥有这具身体的记忆,知道白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她的心情依旧难言的激动,或许是因为她从未得到过母爱,所以特别期待?也或许是原主对父母残留的感情,在与她的期待发生共鸣?

总是参加宗族大会面对数百百姓时,依旧能脸不红气不喘的人,这会儿却小脸红扑扑的咬着嘴唇,仿佛十分紧张。

朱华廷看的禁不住好笑,便将点心推给朱攸宁:“福丫儿,饿了就先吃点。”这种点心从前在家时他们都不当做一回事,可是在外受了一年的苦,生活只能果腹的情况下,这类奢侈的点心就很难再吃到了。

朱攸宁摇摇头:“爹爹,我不饿。”转而担忧的看过来,“爹爹,您说外祖父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会子不让我娘出来见咱们了?”

门口侍立的婢女闻言都低下头。

朱华廷也觉得她说话太直白了,不过仔细想想,白老太爷还真做得出这种事,他心里也不免担忧。

“别想那么多,至少咱们能保护你娘平安了。今日为父就算没有白来。”

朱华廷的话音方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还有个婆子年老的声音道:“七姑奶奶,您可慢着些,仔细脚下,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啊!老太爷说让您留下这一胎了,您可别在自个儿给弄掉了。”

“我知道。我知道。方妈妈,可我就是着急啊。”

……

朱华廷和朱攸宁都站起身,朱华廷向前两步,双全紧握的等在原地。

朱攸宁已经冲了出去,站在廊下看着由丫鬟婆子们搀扶来的白氏,一下就笑了起来。

“娘!”欢快的像只小蝴蝶一般飞到了白氏的跟前。

“福丫儿,娘的乖囡囡!”白氏一把搂过朱攸宁,泪如雨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当日娘反抗不过那些认,不能带你走,把你扔在雨天里,娘真的是吓死了!若不是后来知道你没事,娘真恨不能一头碰死了!”

“娘,您别担心,爹爹照顾着我呢,而且爹爹聪明过人,是有大本事的人,今儿个这不是带我来看您了吗。再过不几天,我们就可以接您回家了!外祖父可是在大家面前都应下了的!”

“好,好,我才刚都听说了。”

白氏柔美的脸庞已糊了满脸的泪,她哭的虽然狼狈,却一点不失美感。

朱华廷听着妻子和女儿说话的声音,实在是端不住了,大步走到正厅门前,正看到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绣褙子面色憔悴的白氏搂着女儿又哭又笑。

朱华廷内心震荡,手一下子握紧了门框,口中喃喃:“紫蓉。”

白氏猛然抬头,对上朱华廷的视线,禁不住又落下泪来:“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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