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死了么?

陈自默zhaishuyuan没那么大耐心。

卷轴展开,淡淡的无形灵气弥漫,浸润在陈自默zhaishuyuan的身上,让他有了种极为舒适的感觉,而且,比之白天对灵气的感应,更加清晰敏锐。

这一刻,陈自默zhaishuyuan失望得差点儿哭出来,他掏出“藏灵符箓”展开查看,画的没有任何问题,堪称完美。于是他后知后觉,在画符时,默zhaishuyuan念术咒心法,没有本元在体内经络中的运转,心念不通,灵气不出。

也许正如胡四夸赞的那般,陈自默zhaishuyuan天生聪慧记忆力非凡,又或者年少正是学习和记忆能力最强的时候,总之,那些纷繁复杂晦涩到令人瞠目的术咒、符箓、文字、手决、术阵、运用方式、配合规律、挥出的不同效能、各种用途等等,陈自默zhaishuyuan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叫陈自默zhaishuyuan,是一名初中三年级学生。

这里简单说下,陈自默zhaishuyuan的家,位于村东口路北,紧邻河堤未过桥——199o年,陈金置办下这块全村最大的宅基地,从市里请来专业的建筑公司设计承建,在全村几乎都是平房的情况下,颇有些独树一帜地盖成了瓦房,整体建筑结构,还是那种仿古的两进四合院。院门的门楼上铺着仰合瓦,清水脊两头翘尾,房檐樨头砖雕博风,两扇漆成棕红色的木门五尺宽,铜制门簪,钢钉门闩扣,上挂狮头门钹,有硬木匾额上书“陈宅”两个金色隶体大字,五层石阶的街门外两侧,摆放着两尊一米五高,威风凛凛的石狮。进院有门房影壁、厢房长廊,青石铺地,假山水池,天井养花……

按照村里老年人的说法,放到古时候,陈金这么盖房子,是犯忌讳的,因为只有那些有了功名或者官身的人,才能建造这种规格的宅邸。

宅子落成时,陈金着实在村里出尽了风头。

要知道,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燕yn部地区,农村有实力白手起家,自建两进四合院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而且,陈金还是村里第一个开上了摩托车,手持大哥大、bb机,家里安装电话,买了彩色电视机、洗衣机的土豪。

只是钱财来路不正,一九九二年初春的某一天,陈金在家中被警方抓获,一应财产罚没。还好,考虑到他膝下有幼子,这处四合院和一些高档家具未被收走。

话说回来。

这天早上,秤钩集村晨起遛弯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路过陈宅门外时,看到陈自默zhaishuyuan正在石狮子前烧纸,就都难免诧异——胡四已经死了两个多月,这又不是什么节日,陈自默zhaishuyuan烧纸做什么?还是在自家的街门口烧,委实古怪。

于是好事的老人上前询问。

陈自默zhaishuyuan哽咽着回答说:“干爷爷昨晚上托梦给我了,埋怨我没能看住他的宅子,他在那边心里不安省,还说,还说要回来找我。所以,我赶紧早起给他烧点纸,再念咒度度,总得防着他老人家真回来,人死成鬼,就不会顾念在阳间的情分,他要是害我……”

好嘛!

乡下老年人本就迷信,听陈自默zhaishuyuan这么一说,顿时都泛起了嘀咕。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fanwai了全村。

迷信的人,说胡四本来就是这世间的阴阳仙,死了当然飞升成仙,李志忠抢占胡四的老宅,还把那老宅给拆了,成了仙的胡四,肯定生气啊。

不迷信的人,则对此嗤之以鼻,要么说陈自默zhaishuyuan被胡四这些年带成了小神棍,神神叨叨的自己吓唬自己,要么就说陈自默zhaishuyuan知道拦不住老李家人拆房盖房了,就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想要吓唬李志忠。

众说纷纭。

治保主任侯强自然是不信的,但他担心,陈自默zhaishuyuan有没有可能被打伤了脑子,或者因为生气窝火,精神上出了问题,所以骑上摩托车就往村东赶去。

陈宅的街门敞开着,门前五层台阶的两端,用砖头压了些黄色烧纸。

侯强皱着眉头走进去,只见左侧门房的木门上,贴着符纸,正对着门楼的影壁墙下沿,也用砖头压了叠好的黄色祭纸。从影壁墙一侧绕过去,前院西厢房陈自默zhaishuyuan居住的卧室门口、窗户上,都贴了符纸,厨房门口也贴着……

陈自默zhaishuyuan刚巧从后院过来,左手端着盛放有浆糊的碗,碗里放着一把小刷子,右手拿着一沓符纸和叠好的祭纸。

看到侯强,陈自默zhaishuyuan赶紧打招呼:“强叔。”

“嗯。”侯强沉着脸问道:“伤口好些了没?”

“好多了……”

侯强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情景,各个房屋的门窗几乎都贴上了黄色符纸,他忍不住皱眉批评道:“自默zhaishuyuan,你看看你,好端端的一个家,贴满了符纸,搞得像是庙宇道观,阴森森的,赶紧都撕了去!”

“不成啊强叔,昨晚上干爷爷给我托梦……”陈自默zhaishuyuan一脸委屈地解释。

侯强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这些废话,你心里那点儿弯弯绕,谁都能看得出来!我告诉你,这法子没用,吓唬不住李志忠,反而还让人笑话!”

“我真不是……”

“自默zhaishuyuan,你今天怎么又不去上学?”侯强叱责道:“还真在家歇着直到伤口拆线?落下的课程多了,到时候跟不上学习进度,我看你怎么办!”

陈自默zhaishuyuan低下头,怯生生地说道:“我得看着老宅。”

“唉。”侯强心里一酸,摇摇头劝道:“为了那块破宅子,你以后就不打算上学了?傻孩子,那样你吃的亏更大,而且,你真能拦得住?”

“我……”

陈自默zhaishuyuan正待要说些什么,就听着脚步声和说话声从影壁墙后面传来,他和侯强循声看去,却见是村里几个颇为有名的老娘们儿,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一边满脸惊讶和兴奋的表情打量着到处贴符的景象,一边客气地打招呼:

“侯主任在啊?”

“自默zhaishuyuan,你这是干啥子呀?老胡头儿昨晚上真给你托梦了?都说啥了?”

“侯主任,你是治保主任,这件事可得上心啊,万一老胡头儿真回来了,咱村里可就不安省啦。要不,你劝劝李村长,给人重新盖起来……”

“就是,要我说直接盖成一座庙,就叫胡四庙!”

“快得了吧,就老胡头儿那模样,还给他盖座庙……小心折寿,啊不,折得他投不了胎!”

……

对于这些听风就是雨,最好家长里短搬弄是非牙尖嘴利的长舌妇,侯强心里极为厌恶,可是在乡下农村,最不好惹的,恰恰也是这类妇女,撒起泼来哭天抢地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打着滚儿骂街,谁遇上都怵!

所以侯强也不好直接喝斥她们,满脸不情愿地客套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陈自默zhaishuyuan平时也极度反感这几个老娘们儿,因为她们经常拿胡四和陈自默zhaishuyuan开玩笑,讥讽挖苦寻乐子。不过现在,陈自默zhaishuyuan恰恰就要利用她们的嘴。

“刘大娘,王婶儿,你们是不知道,昨晚上可把我吓坏了……”陈自默zhaishuyuan唾沫横飞地开始瞎咧咧:“正睡着觉呢,就觉得有人把我推醒了,可我死活睁不开眼,只听着干爷爷在我耳边大吼大叫,骂我没出息,把他的宅子给丢了,非得让我把房子给他盖起来……”

这些年和胡四在一起,陈自默zhaishuyuan不仅学到了很多术法理论知识,还学到了,怎样去编些神神叨叨却又容易让人相信的鬼话,没这点儿基本功,怎么能跟着胡四,去给人看“阴邪之疾”还得挣到钱?

所以一番话有鼻子有眼地说出来,跟真的似的,把几个老娘们儿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有着“小神棍”绰号的陈自默zhaishuyuan,深知这类长舌妇平时动辄撒泼骂街好似天大地大她们最大,可事实上,内心深处最害怕也最相信鬼神,所以逢年过节,多半是她们牵头去村里的几个小庙中上供烧香磕头请愿。

听完陈自默zhaishuyuan的讲述,几个老娘们儿一脸八卦好奇之心得到满足的兴奋,以及一丝忌惮,嘀嘀咕咕地走了。

如陈自默zhaishuyuan所料,胡四托梦和必将还魂的消息,迅在村里传播开来,而且越传越神,以至于奶奶庙里的玄母娘娘,也给它的信徒们托梦了,说胡四已经是哪座山哪座庙里的神仙了,必须要尊敬他,要保住他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