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大惊,按理说此时正是尸僵最厉害的时候,全身的关节该是僵硬如铁,可是眼前的陈爷爷却是灵活无比。

我往里走了走,里头一片杂乱,帷幔后头停尸的竹床似是被大力撞斜了。用来烧纸的盆也滚了老远,被风刮的到处都是黄纸的灰烬。

师傅就近找了处林子停下后,“你回去吧…过完年我再来接你…”

缓过来后才发现我们在一个山洞前,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

我心里有些不爽,没看到人家一家人都在悲伤吗?猛的提这一茬做什么?

我也察觉到话说的有些歧义,连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一看师傅这面相那就是长命百岁的。可是师傅也不可能永远待在村子里?不如咱们趁胜追击,将那妖怪给杀了,永绝后患岂不是更好。”

最后这人更好三个字说的是无比的牵强。

圆脸妇女的眼眶顿时就红了,“我家男人只怕在外头有相好的了,他…他…他都大半个月没碰我了,搁在以前那是不可能的…”

“你终于来了…”

抑扬顿挫的语调,曲折离奇的故事,连说带比划的堪比广播里单田芳老师说书。

借着月光的光亮,我猫着腰,不敢跟的太近,也不敢跟的太远。远远的吊在队伍的尾巴。

只是小孩子嘛,哪里肯乖乖听话,自从在上学的路上,被我狠狠揍过几回之后,都乐得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叫我锋子。或是锋子哥。我知道他们心里可能是想叫我疯子,二狗子曾将说我打起架来,那就是不要命的架势。眼里都冒着狠厉的光,就跟山里头的狼似的。

直到亲眼见到火堆旁的和尚,赵黑铁悬着的一颗心才放进了胸腔内。一脸谄媚的笑着问安,“大师,果然法力高深。连这样凶悍的鬼物都能被降服,实乃菩萨转世,佛祖托生啊。”

只是正准备上前时,就发现原本被凌大军抱在怀里奄奄一息的双头怪婴,浑身被一股黑气缠绕着缓缓的升到半空中。

凌大军是被冻醒的,才一翻身右手就传来剧痛,后背直冒着冷汗。因为一只手不好把握平衡,加之头疼的厉害,凌大军先是单膝跪地,缓了好久。才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被下了引魂术的人,不知疼痛,不知疲累。且力大无穷。凌大军挥舞着铁拳,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的优势,几乎要将和尚给逼到墙角。

和尚深深的叹了口气回道:“是啊。放松放松心情,好迎接晚上的硬仗啊,做咱们这行的,指不定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取下腰间的葫芦,仰头灌下一口酒,喉间一阵。

“老哥呀,你看你输了吧,要知道我的酒量,那可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

众人虽神情急切,倒也不敢太造次。将不大的床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无数双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床上打着呼噜的和尚。

门一打开,王老头便冲了进来,哭丧着脸喊着:“村长啊,我家婆娘被凌家那怪物给害死了,这事您也知道,可得给我这老头子做主啊。”

声音突兀的在树林里响起,只是除了越来越弱的回声,连个鸟叫虫鸣声都没有。

“嘭…嘭…嘭…“凌大军使劲的拍着门,眼前破旧的木门,在他大力的拍打下,吱吱呀呀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婶子看了看我,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开口道:“婶子,有啥话你就直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婶子这才扭捏着说了来意,“锋子,按理说你昨儿也折腾了一夜,婶子也不该来打扰你休息的,只是整个村子里,除了你有本事,跟了大师去学艺。所以…所以婶子想请你给我爹超度超度。一来让我爹在那头能得个安稳,二来也算咱们这些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我笑道:“我还当啥事呢?这点事包在我身上,陈爷爷明天出殡,今晚上我去给陈爷爷念经,保准让陈爷爷早登极乐。”

说完又习惯性的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婶子乍见我这样正经,也双手合十回个礼,然后推脱着家里忙便回去了。

二狗子拿胳膊肘捣了捣我,“我咋觉着你越来越像你那神棍师傅了啊?”

我一拳打在二狗子肩窝处,“这叫虔诚。你懂不懂…”

佛掌看我跟二狗子玩的热闹,也凑了进来,伸手挠了挠二狗子。

二狗子很是兴奋的叫了起来,“你看,你看,它摸我了,它摸我了…”

佛掌从小就跟我住在神仙洞,估计没有遇到过热闹,一会儿就跟耗子他们玩熟了。我坐在床上,却陷入了沉思…

我没敢跟陈家婶子说,陈爷爷的身体里根本没有魂魄在…

天一黑,我便早早的扒拉两口饭,然后去了陈家。

原先被打乱的屋子,已经恢复了整齐,我先给陈爷爷上了香,然后恭敬的鞠了三个躬。

绕过帷幔,发现整个屋子里就婶子一个人跪在火盆旁,抽抽噎噎的,将手里的黄纸扔到火盆里,屋子里充斥着烟火的味道,特有死人的味道。

陈爷爷躺在屋子中央,穿戴整齐的躺在门板搭成的床上。脚上穿了黑布的鞋子,鞋子的根部用白线连接起来。

陈爷爷像是睡着了一般,面目安详,只是眉心中间似有一个孔洞。

“婶子,你也去休息吧。我晚上要念一整夜的往生经。”我小声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