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户的北方签军战法也是一样,唯一区别是,他的士卒无论胆气还是体格都要胜过宋卒,光凭这一点,他就有把握在兵力一比一的情况下击败来犯宋军船只。而在此之前,他已经下令射床弩数矢,宋船也还以砲石,打得水柱冲天,彼此却连船漆都没蹭掉一点。

良久,施扬轻吁口气:“将养了近一个月,老王这条命总算捡回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妇人咬咬牙:“若不是前几日咱们的主桅被飓风吹折,未能及时返回修补,凭咱们的双龙大船,哪会被元狗子追上……好!”

不远处山坡上,刚刚接收了一船从香山运来的物资的马南淳正好与接到紧急情报的江风烈迎面碰上,二人边走边谈,不时抬头看看眼前热闹景象。即使牵挂着千里之外的行朝局势,二人嘴角仍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马成义点头哈腰,躬身退下。

元兵崩溃后,随着赵猎一声哨响,白衣卫由集射改为散射,自由装填射击,接连不断收割元兵性命。好些立功心切的白衣卫甚至不管不顾,找个高点的礁石就跳上去,瞄准远处元军幡旗下那一袭翎根甲、头顶铁圈瓦楞帽的蒙古千户扣动板机,结果当然是徒劳。燧滑膛枪本就不是精准射击的武器,其杀伤力来自密集射击,错非天赋极好的天生猎手别想用这种老式枪玩狙击。退一步说,就算真瞄准了,打得着吗?二百步,足足是燧枪有效射程的一倍还多,除非运气好到爆,流弹长了眼睛——很显然,这些白衣卫都没有这等好运气。

三颗子弹,拖一顿饭——不,是两颗子弹,他要留一颗子弹给自己。

施扬嘴角都起泡了,急切问马成义:“船离这还有多远?”

所以,他宁愿当缩头乌龟,毁诺失信,也绝不交人——反正单挑的是蒙古人,订下赌约的也是蒙古人,跟他没关系。

“巴根不会跟女人决斗的。他可以在战场上砍杀老弱妇孺,但绝不会跟老弱妇孺决斗。”施扬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绝杀”理由,“别说是崇尚勇武的蒙人,就算是咱们宋人,也没有男女对挑的可能。巴根这只乌龟好不容易才露头,绝不能让他缩回去。”

施扬先冲出,手里双管猎枪喷出狂怒shubaojie火焰。王平安紧跟其后,三连短短两秒射光,不及上弹,拔出左枪砰砰砰一阵乱射,将十步之距的仆从兵尽数击倒。

涂老三使劲摇头:“梁百户有所不知,当初在州府时……咱也见守城军汉使过突火枪,那玩意儿就是吓吓不知底细的山贼土匪,弄到眼睛手脸会灼伤,死不了人,更破不了甲,连布衣都破不了……”

涂老三当蒙鞑子奴仆日久,知道这些老爷们不懂计时,算时间都用草原那一套,既模糊又不准确,这“马绕糊一圈”,大概就是半个时辰的意思。

“屁!那是蒙古老爷,咱们顶多算是瘟丁,跟在后头啖点汤。”

青衣人撩起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盈盈一福:“多谢诸位义士援手,马陈氏替夫君拜谢诸君云天高谊。”

“怎可能!”杨亮节第一个叫出声来,其余诸臣皆失惊齐附。因为赵猎给出的数据实在太惊人了,一个地处海天一隅的下等军州,军民户不过几百,而且周围多为獠民,怎可能建这样一座坚城,更开凿河道八里,这得多大工程?在这海天极南角落,有必要有可能搞这样的大工程吗?

赵猎倒是有话语权,但他没兴趣凑热闹,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地方,既然没有建设性意见,不如不说,以免添乱——已经够乱了不是?

黑丸第一个冲到,高高跃起,像头黑豹一样四肢屈缩,双膝双拳重重撞上那人。那人痛呼着奋臂将黑丸甩出去。张君宝滑沙而至,借着冲劲一记冲拳打在那人腹部,那人疼得弯如虾米,被张君宝重重一膝顶着仰面摔倒。

赵猎讶然转身,就见一个妇人从帘后奔出,伏跪于膝下,嘤嘤而泣。

文天祥微皱眉,眼下国事飘摇,王朝最后一抹薪火已摇摇欲熄,天下之局已到了生死危亡之际。身为一国之母,行朝兴衰所系,这时却不言国事,这天下之事还有指望吗?

这两人虽然没多说,赵猎又岂会看不出,他们对枪械的强烈渴望。

赵猎眨巴眼睛:“这个……如果这个‘从前’是指半个月前,那就算识得。丞相你说呢?”

教官依然是赵猎,这是他的直属队伍,他永远都必须是教官,决不可假手于人。训练场上,学员必须对教官绝对服从;战场上,士兵必须对指挥官绝对服从。长此以往,身兼此二职的赵猎,还需要担心他的战士不够忠诚吗?

缺乏战斗经验尤其是海战经验的赵猎失算了。

“没事。”

赵猎等人听完海盗提出的条件,嘴巴张大得能塞进馒头。

身为黑人小伙,黑丸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一经允许,立刻问:“我听小幺哥说过,他的猎枪是三连,又快又猛。赵大官人的长短枪更是七连,更不得了。他说小伊姊的枪又慢又差,只合打鸟……为啥不用这些好枪?而用孬枪狙击呢?”

赵猎可不是莽莽撞撞就靠过去,那不是杀敌而是找死,他等待的时机是两船背向而驰的一刻,立即以最快度贴上去,从船尾部向海盗动狙击。在海盗船反应过来之前,掉头撤离。所谓“船小好掉头”,反过来,船大自然就难掉头。等敌船掉转头来追击,他早已远飏了。

陈懿知道,除非舍得压上老本,拼死一战。然而拼一次死一船人,再拼一次更是连船都没了……还要拼命吗?还能再拼吗?

马南淳、施扬等人暗暗点头,这雷炮的威力更在枪弹之上,而且还能弧线抛掷,可惜不能及远,否则真不得了。

“我看足够了。”马南淳语气笃定道,“还余三百多子弹,海盗不过百余人,平均两侍候一个海盗。再说了,陈懿也不是傻子,难不成要跟我们拼到最后一人么?若我所料不差,我们只要再干掉他一半人,他再不甘心也得退兵。”

“我说的不是金银财宝,是火器!”

轰轰轰轰!

“此船之东主毕庄主及全船四十三人,尽数举白旗乞降。按海上行规,当放船逐归。陈懿,尔当如何?”

商船驶至十丈之距时便不敢再近,那掌舵走到赵猎身后,搓着手道:“老弟想清楚了,真要抛锚?这锚只能抛在暗礁上,绳索缠绕,易抛难收啊。”

保镖肩膀溅出一朵血花,惨叫声中,刀刃坠地,身体重重撞到舱板,滑坐倒地。舱板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赤漓漓的长长血痕。

跳蚤之前一定在这里,然而红袍大将被踩死了,究竟生了什么?两人顺着蛐蛐的“尸迹”,一路找去,痕迹到甲板舱中断。

丁小幺抬头看了一眼盘旋空中的海鸟,默zhaishuyuan测了一下距离,不怎么有把握,但又不好说。眼珠一转,正好看到阿姊在用鸟枪进行瞄准练习,便朝那呶呶嘴:“我这枪不是打鸟的,阿姊那把鸟枪才是。”

马南淳却道:“可惜,我等未能及时赶到,错失良机。”

赵猎不认识文天祥,施扬、王平安包括老石都不认识。在如此混乱危险的情况下,想救人只有一个法子——让敌人帮忙。

“你们这是干什么?”

欧shubaoinfo阳冠侯看到这气囊时,表情跟看到“网兜服”一样,也终于明白,赵猎没有疯,他是认真的。

陈懿身为水军千户所千户,刘自立不过一下万户府万户,能指挥他却无法指使他——尤其还要陈懿以自己及全部身家财宝当诱饵。以陈懿之老辣奸滑,却如此心甘情愿的巨大付出,又岂是区区一个南人降将刘自立能做得到的?就算是刘自立自个,也没有权力动用全部军队——他上头还有个达鲁花赤蒙语“镇守官”盯着呢,怎可能让一个南人降将把兵马全抽光?

“不是上船纵火,是在船底纵火。”赵猎不得不一再强调,“我跟施扬也不是嫌命长了,怎可能潜入敌船?真当人家上百守卫是泥人不成?”

赵猎可没有种族歧视,相反,他很乐于使于黑人,将来航行五大洋,说不定要招揽更多黑人水手哩。

赵猎一句话就击碎了觉远的侥幸:“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陈懿动手?自己动手,最多只烧一座天王殿,陈懿动手,则会把这里烧成一片白地。”

怎么那么快?是贼人太弱还是……还有,方才那连珠爆响是什么?轰天雷么?

殿内一阵骚乱,贼人纷纷操家伙。

赵猎皱眉,这么集中,难怪以觉远武力之强,也无法各个击破。于是再问:“贼人都有什么装备?”

绷!绳断珠洒,束缚尽去。

保四也算机警,见状立即噤声,下意识想上前看情况。脚刚抬起,突然被一只大脚踩住,疼得刚要张口大叫,就被一只胳膊勒住脖子,转眼脸色憋得通红,连咯咯声都不出来。

江风烈皱眉,本以为此人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