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左疤子在四名持盾海盗的双重护卫下,手持火把出现在船工庄丁们身后,用他那刀划锅底一样难听的声音高叫:“你们想不想回到自家船上?不用说,一定很想。爷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顺着这些梯子,走回去。谁能安稳回到船上,谁的小命就保住了。”

黎豪摸摸凝结血块的眉弓,摇摇头:“还好。只是被溅射的木茬扎了一下,但其他兄弟……”

獠猪也不错,虽然体态笨拙,但踩梯很稳,他要是登上船,嘿嘿,就算换成自个儿一时半会也难拾夺得下。

商船这边依然安静,不光大人们不见踪影,就是孩童也在忙完活后一个个退回船舱。渐渐的,若大商船,再无一人。

赵猎暗暗庆幸,由于部分孤儿晕船,加上他要刑讯逼供,少儿不宜,所以大部分孤儿都在船舱里,才不至于引起更大的混乱。

船舱楼台下方,毕庄主毕端安肥肉剧颤,脸色煞白。他的咽喉处顶着一把利刃,利刃握在一只青筋突起的粗糙大手里。这只大手的主人,躲在毕端安身后,只露出满脸绕腮胡及小半个身子。

“他不是找你斗蛐蛐吗?”

这不,周围的水手庄丁们听到,初时还一愣一愣的,听到后面,俱摇头失笑,各自散去。不过,对张君宝他们这些半大小子而言,正是最喜听传奇故事的年龄段,当真越听越来劲,不时出阵阵惊呼。

突然有军士向后一指:“看,他们不射床子弩了,也不许射箭。”

赵猎却扒舷不动:“老哥,这样你们会暴露的,我们只要船,给船就好。”

“怎么会,阿姊你少唬我……”

赵猎、施扬、王平安分别挽起系在木箱上的绳索,分三个方向绷直,向刀鱼船上的牌子头及军士们挥挥手,深吸一口气,同时扎进水里。

文天祥。

他们一行五人披着这身网兜装,在距离战船不到三里处埋伏了三个时辰。先后有五拨巡哨经过,最近一拨就只七、八步之距,愣是没现他们。

觉远也不知赵猎为什么会对一个少年那么感兴趣,老老实实回答:“君宝悟性很好,若不是性子跳脱,成就会更大。”

丁家姐弟,一个少女,一个半大孩子;王平安,一个废人。寻常人把这样几个人收来当仆役使已经是很好心了,怎可能还重用?能这样做的人,岂不当得“宅心仁厚”四字。或许,觉远正是看到自己对待丁家姐弟及王平安的态度,才放心将这三十二孤儿相托吧。

丁家姐弟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钱财,对这笔天降横财,一时不知怎办才好。

众贼淫笑一片。

和尚的重任?该不会是保护经文之类的吧?反正不关自己事,赵猎只关注一个重点:“你说贼人的箱笼坠地,露出内中事物,以至引贼人杀机——是什么东西?”

呼,人没拽出来,拽出的是一件衣服。

听马南淳这么问,赵猎报以苦笑:“没看到具体情况之前,我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而为。”

“刘自立!陈懿!”江风烈恨恨将一张黑鸦带回的安民告示撕得粉碎。

马南淳。

嗤嗤嗤,几支乱箭射来,两个人影栽下院墙,然而更多的人影接着出现……他们跳下墙,与院丁厮杀成一团。

“对啊,而且此次袭击陈贼,也是他提供的消息。”

很快,一笔人人眼红的财宝,变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了。

“要出击了。”人群一阵骚动。

马南淳捋着被山风吹乱的胡子,出神地望着行军队伍,好一会才道:“施扬的消息过时了。根据黑鸦的消息,陈懿因引兵破宋军有功,除了得到个千户名头,还获得部分战利品赏赐,有制式刀枪劲弓,还有甲具百副。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与之相比,单就装备而言,他们更像宋军而我们像贼兵……”

马南淳哈哈一笑,负手施施然而行,夜风中飘来一句话:“香山马氏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然而这时赵猎却犹豫了半秒,没弄清怎么回事前,杀人喋血好么?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避开要害?以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根本治不了枪伤,哪怕打手打脚也是非死即残。

“集中行动,交叉掩护;作战时少说话,尽量以手势传讯;严禁乱放枪,射击后必须捡回弹壳;换弹匣装弹时要大声提醒同伴……”丁小幺回答的声音又快又脆。

一片热闹之中,只有一棵松树下几个人有些不和群,孤零零坐着。

马南淳摇头:“他看不懂自然有别人能看懂。我只是觉得,此君言谈不似一粗豪将官,倒似饱学之士……哈哈,某姑妄说之,贤弟姑妄听之。或许士别三日,此君已非吴下阿蒙了呢。”

“钱塘章文秀,应召聚义。”

令马南淳没想到的是,赵猎竟如此机警,更连名满天下的江氏面子都不给,宁可翻脸也绝不将利器示人。心思被窥破,马南淳倒也坦然,立即顿谢罪,并下毒誓,总算取得赵猎谅解。

虽然赵猎并不知道江风烈等一干豪杰的计划如何,但他确切知道,历史上文天祥这一次再没能逃脱,被押往大都,面对元帝忽必烈数番劝诱,数年不降,最终慷慨就义,留下颂扬千古的《正气歌》。

听得江风烈自报家门职务,赵猎就知道,这与当初马南淳报职务如出一辙,想用一连串官职镇住自己,先声夺人——然并卵,这套对自个无效。别说一个从四品勋官明威将军、从五品职官漳州团练副使、禁军都虞侯。就算是一品大员,丞相、太尉、甚至王侯站在自己面前,也很难震慑到他,因为他对这些没有直观感受。

“这是千里镜,当然看不了千里,连十里都看不了,不过千米……呃,千步还是能看得挺清楚的,比肉眼强。”赵猎把瞄准镜拿回,在丁小伊飙前往雷明顿上一套,“把这玩意装在长枪上,你猜会怎样?”

“打中了打中了!”丁小幺兴高彩烈举着标靶奔过来,“赵大哥,全打穿眼了,好生厉害。”

施扬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没子弹,能不能……”

火药,现在最缺火药。

赵猎游目四顾,但见厓山、汤瓶两山亘海,形如门户,壮阔南海,入户成湖银洲湖,浪涛拍岸,山如砥柱,不仅赞叹:“果然形胜之地。”

前一声是丁小幺,后一声却是小幺阿姐。

另有圆盘方向盘式手动冲床,功能为冲压、折弯、冲孔、铆合、剪切、弯曲、断裂、缩口、拉伸、矫平、钻镗线等等。另配有多种枪机模具,可手动冲压成形。这是做为电动冲床没电或出故障时的备用机械。

“阿姊说她守白天,瓦守黑夜。然后让瓦给赵大哥带路,说那神器如此厉害,定是非常重要,让瓦一定帮赵大哥找找……是了,赵大哥要找什么?”

布和捂裆吸气,脸上杀机一闪而逝,突然狞恶一笑,开声说了一句。高丽人赶紧翻译:“布和老爷说,他最喜欢烈性母马,这匹小母马,他驯服定了。”

“马兄就没提什么建设性……呃,这个良策?”

船上的人顺她手指望去,但见不远处一人上半身趴着一块桌面大小的破板上,披头散,随海浪起伏。看到船只靠近,那人脸上没有落水者得救的喜悦,有的只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