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闻言一愣,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没有人比他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左右权衡,好像都是那么回事。

偏那谢显隔路,和正常人不一样。生怕别人知道他出身高贵似的,十几岁就以文发声,说什么不以家世论英雄,看不上同为世家公子的,周遭交往的全都是寒门庶族——

蔡家夫人袁氏一看自个儿儿子热血澎湃,本来不过面子上的事儿,现在也实打实的从为庶女出头变成为蔡家出头了,颇有股子倾巢而出的架式。

“娘子,下次让我去,我给娘子打前战,不信撕不开渣男的假面目。”

都和他明说了于他官声有碍,还能在蔡家跟前嗷咧叫嚣,不知该说他有骨气的好,还是没脑的好,起码先把理给占了,别让人挑出毛病来啊。

“我怎么就欠揍了,你们进来二话不说就揍人?!”萧宝山被吓破的胆子让蔡二郎一揍,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气的失去了理智。

那么可想而知,萧宝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萧家面对的是什么。

“走吧,”谢夫人这话还没说完,就见蔡氏嗷地一声尖叫,捂着肚子直叫唤:“哎呦,可疼死我了!”

不出意料之外,萧宝信碰到萧宝山的手腕就感觉到他强烈的恨,似乎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要蔡氏血债血偿。

就阿姐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真嫁过去——

现在的皇帝当时可连太子都不是,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却因太子作死逼宫老皇帝而使得被分派在各地的皇子纷纷起来伐逆。萧云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皇帝一边,一路杀到建康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杀到皇帝宝座跟前。

“阿姐,阿姐,阿姐——饶命啊!别踢了,我肚——哎哟喂,我脸!”萧宝树抱头鼠窜,嗷嗷直叫唤。“干什么打我啊,救命!救命!”

“你、你说什么?”谢夫人这亲娘可没蔡氏那股子气定神闲的劲儿,耳朵嗡的一声好悬没一头扎到地上,再不复气定神闲的贵夫人架式,脸色煞白,继而转青,然后又黑了。

不过想想人家世家大族连他们当今寒族出身的皇帝都看不上眼,萧宝信心里也就平衡了。

谁成想这时对个外男将自己个儿的小心思坦坦白白就给交待了……

一句姑母而已,就把自己智商给奉献了?

毕竟说的是女儿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言。谢显轻呷已然温热的茶水,并没有顺势接了谢夫人的下茬。

“显此次前来,是受皇上所托。”谢显慢条斯理地道,仿佛谢夫人方才那一顿抱怨忧心都不曾存在,他也没听过的样子。

“萧侍郎此事掀起轩然大波,蔡家闹到皇上面前,不依不饶,皇上甚为烦心,所以嘱我前来查看。”

原来身有皇命前来的?

谢夫人腰身本来就坐的溜直,生怕被小瞧了规矩礼仪,如今听了谢显表明来意,她的腰挺更直了。要不是后背有靠椅,她直接能撅挺过去。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你看,我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事儿其实——的确是大郎不对,但他也知道错了,好贤侄,你就回禀给皇上说说。”

如果是为了萧宝山,谢夫人当然不会浪费这唇舌,可后面不还是自己个儿两个孩子跟着吃挂落吗?

她不得不为此筹谋。

总不能因为萧宝山,连累到她亲生的儿女婚事受挫吧?

谢显:萧家大郎没感觉知道错,倒至少知道这事儿严重了。

以前只觉得这人古板,做事一板一眼,也不懂变通,谁知道因为女、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连自己个儿的前程都给搭进去了。

结果外室那边也不露面了,和家里的发妻也掰了……

谢显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有点儿难以想像一个在皇帝身边做事的,能棒槌成这德性。到如今这地步还贪恋着官职不愿意放手,半点儿政治敏、感度都没有,依他看趁早回家歇着,省得脑容量不够,以后在皇帝面前作了个大死。

“显自然不会在皇上面前乱说,不过即便显不说,不代表旁的人不在皇上面前嚼舌根。”

“这世上偏嚼舌根的人多如牛毛!我们萧家被责难,你说他们又能得着什么好?”

谢夫人忧心忡忡,事关他家宝信的婚事,萧府的名声!“好贤侄,你可一定要在皇上面前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姑母求你了。”

萧宝信:……

亲戚这顶帽子戴上她娘就不准备摘下了,拿亲戚身份跟人家套近乎,走关系了。

她现在知道萧宝树能屈能伸,可弯可直是随谁了。

谢显明显也没看出外表端庄持重的谢夫人这身段这般软,居然向个小辈求上情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姑母放心。显替皇上办事,自然不敢马虎,事前已经去过了小长干,见过那外室女子,也去过了蔡家——”

“他们肯定把脏水往我们萧家泼!”谢夫人怒,好么,人家都走访了一圈了,关于萧家有的没的估计听了好几大车。

“那是自然。不过显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皇上也不是。”谢显给出颗定心丸。

谢夫人听完之后,明显是懂了,脸色放缓了许多。

“你也别怪我沉不住气,你是没见过整个建康城那些贵妇人是拿什么眼色看我,挤兑的话我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

谢夫人气不平,“说到底这事儿要怪大郎,好好的日子不过,惹的什么烟花女子也要往府里抬……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不过是人家继母,许多话不好说。那蔡氏出身世家大族,在我们面前也是横的没边。这回她可不只是被伤了心,面子也伤了……”

“蔡家这么一顿闹,也没管蔡氏死活,派个人来看一眼都没有。一直在府里养着身子。”

谢夫人顿了顿,到底是个心软的。“要说,天下的女人都一样,遇着个好的还好,遇到了负心人都一样可怜。”

谢显将茶盏放下,沉眸沉吟:

”解铃还须系铃人,姑母若想平息这场祸事,只怕还要从他们夫妻着手。”

谢夫人一听眼睛就亮了,顿时神采飞扬:“好贤侄,你给姑母出个主意,该怎么办,姑母听你的。”

萧宝信在里面也竖起了耳朵,心里却也有几分好奇谢显所来的目的。

按说平时他们与谢家除了她娘交好的那位所谓亲姨母之外,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顶多就是在社交场合偶尔遇到过。

今天特地跑来萧府,说是认亲戚拜见一下,她其实是不信的。

她家正在风头浪尖,沾上都嫌一身腥,谢显能在皇帝身边混的风生水起,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那么,他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帮衬同族,她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