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前被扫开一个小圈,深棕色的冻土上沈耘背来一捆草,足够将带来的纸钱与从自己孝服上抽出来的布条焚烧干净。

眼前这个差役沈耘虽然不认识,可是说着这些话,大有不给钱就不走的意思。

沈夕通过时不时的吹捧,倒也成了张晏身边的红人,很多事情,甚至跳过户曹,向张晏汇报。时间久了,张晏在做一些私事的时候,也喜欢将这个说话顺耳的家伙带上。

刘清明的计划到底还是夭折了一半。

“明老大,你可要说话算数。”

明老大有些怀疑人生。为什么自己一个告状的,偏偏要受这等罪。相反那个被告的,此时却坐在家中,有县里的差役专门去要自辩书的。

天气算不得晴朗。当然,一旦不晴朗,也就意味着回比前几日寒冷许多。一大早朱阿明主动提出了离开,沈耘与沈母劝阻一番,却也挡不住他的决心。

见沈耘出来,门子搓搓双手,大喜道:“给沈郎君见礼了。全叔让我给郎君送些东西来。”

一大早沈母便白菜萝卜炒了菜,供奉在先祖灵牌前。往常很难使用的线香,今日也上了三根。沈耘知道,这是习俗,年前祭祖。

哀婉的声音,让围观的村民心里一阵发寒。

本以为自己聪明了一回,哪知道因此白白送出去二十文钱,那得为自己买一盒胭脂了吧。

沈夕收起心里的不快,温声说道:“书生,我知道你手头紧,我这里有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便送你三十文,进去潇洒一回。”

江济民尴尬地笑笑:“这不科考不顺,蹉跎半生。若是我也做了那天子门生,未尝没有接了你的班的心思。”

沈家的院落有如那凄清的巷弄,俗常若非沈母被沈耘搀着到院里走走,便再无半个人影。

“你是不知道,就咱们县尊的幕僚,前天到沈耘那个混账东西家里去了。据说二人相谈甚欢,甚至还邀请那厮去县学。”

怎知江济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是咱们去晚了一步,人家正在守孝,孝期未满,为何进县学。我也可惜这样的人才,便送了他几两银钱,权作心意了。”

难道,沈耘是犯了什么事情么?

一家人就这般静静看着对面的几人。

“你要画什么?”沈美似是高高在上,俯视着画匠,言语中颇有腔调。

黑暗中两双眼睛对视一番,沈山便吱吱呀呀催促沈母赶紧起来做早饭。

沈美笑了笑:“别说了,这不家里有事,就得来找你。正好今日跟老大说了,我想着也莫要耽误,就先来找你了。”

乘着张世安和刘清明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其余人将那两本书取过,三五人凑在一起开始品评。

也是第一次吃这样的月饼。

那自来熟的样子让沈耘一阵皱眉。

成纪县城门口,看着一个个进进出出的行人,摇摇头,按捺着心底不快,沈耘一脚踏进城门。

本来是只需要十天的。奈何还有沈夕死皮赖脸砸在自己家中的那二十几亩田。这一下子一家三口的担子就重了不少。

沈耘并未夸大其词。

谁都要面子,朱老汉反反复复听沈耘说了好几次名声,到底还是知道人家看重的压根就不在于拿捏自己的把柄。

人走了,又故态萌生。

左右思量无计,沈桂只能跪倒在地,低声哭泣起来。

早些年姐姐生个投胎女儿,更是让姐夫的爹娘各种奚落。直到后来生个儿子,情况才好转一些,但也并未因此就得到什么接济。

“全叔,这都是那沈耘送来的?”近乎兴奋地颤抖握着沈耘送来书稿的双手,轻轻将那一叠未曾装帧的书页,很是小心地放在书案上,这个年龄足以让人惊诧的范府主人再度发问。

还要借牲口用石滚子在打谷场将麦子从麦秆上打下来。若是未来这几天天气好些,还能争取半月内把粮食收进自己家里。

沈耘走进城里,忽然想起当日允诺了那老管家,今日要带一方自己的印鉴前去。

她家可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这一家子还怎么活?

银瓶儿听得姥姥话头不对,见沈耘受了责骂,顿时急了,连忙说起今日在县城中的遭遇。

银瓶儿没好气地瞥了周子文一眼,回到沈耘身上,却妙目涟涟。

先是翻开一张,默不作声便塞到了底下。而后又是一张,依旧未作声。

想着方才那个脏兮兮的家伙,拿个破碗,嘴里哼唱着莲花落,旁若无人的躺在沿街的墙根前捉虱子,她就浑身一阵哆嗦。

沈夕一贯中庸的处事态度,让他不知说什么来应对自己妻子的诘难。只能在小婶唠唠叨叨中道出这样一句。

沾了泪水的糖葫芦,滋味说不出的怪异。

无奈的游方郎中,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金改作银。

只是沈桂终究还是听清楚的了朱阿明的意思。有些话,听到前半截,其实就没有必要说完整了。

“朱阿明,你是失心疯了么。”沈桂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阿明。她完全没能想到,自己的丈夫,最后想到的办法,居然这个样子。

不待朱阿明说什么,沈桂就流着泪哭喊道:“银瓶儿再怎么说,也是你我生的闺女,那不是家里的牲口,由得你卖了一茬还有一茬。”

“你说你阿爹治病用了钱,凭什么咱们要出大头,凭什么要用丫头去抵债,凭什么他放着那许多继续,偏要将我们家弄得家破人亡?”

“姓朱的,你要做孝子,我不拦你。我宁愿背着恶名离开这个家,也不要将来你为了尽孝,便是连我都卖了。”

沈桂哭喊着就要走里头收拾东西,可是朱阿明却压根不为所动。在他心里,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又岂容得更改。

大冷的天。

沈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牛鞍堡。

很难想象一个人这十数里路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沈桂来到牛鞍堡,早已冻的瑟瑟发抖,可是眼泪却一直没有断过。

进门看到沈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扑在沈母怀里,高声哭泣起来。银瓶儿与金辉儿不知所以,只能在一旁跟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