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的忧郁望天,喃喃着:“没异常啊,难道是……我还在做梦?”

那些兵士撤走了一半,还有一半依然值岗,只是火把已经灭掉,一尊尊像静立在黑暗中的雕塑。

张启明不吭声,不接招。

老爹死了作为嫡子张启明就要去抗了,按照程序他要去宗人府领取继承逍遥侯的文书。结果这窝囊废被自家两代人与皇家死怼的壮举吓着了,想象着袭爵后自己可能的下场,再加上当时年纪太小,直接在去宗人府领文书的前一晚吓了个魂消魄散,这才有了现在的他。

“二少爷?”老者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满脸无奈。这对二少爷来说寻常事啦,他都麻木了。

“嗯。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有她们来替你们呢!”一个嫩妹纸的声音,他自动脑补出一幅画面,一个年纪不大却强充气势的妹纸双手背后、故作正经的训话。

“这……”两个太监迟疑。

“废什么话?”妹纸直接撵人,接着又安排道:“你们现在就守在门外,无论是谁,只要接近统统赶走!”

“是!”两个女声应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妹纸含胸弓背,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

她又赶紧将门关紧,嘘了一口气,好紧张。

捏着秀气拳头在身前挥击,一副誓要打败大魔王拯救公主的表情。

新皇帝就站在不远处做目瞪狗呆状,此刻,双方间是没有任何阻碍遮挡的啊。

小妹纸低着头专心看路,呃,前方遇桌腿,应有桌子挡道,绕……凳子腿,再绕……啊,怎么还有两只人腿?

小妹纸懵懵的抬头往上瞧,一张大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一脸看奇葩的稀罕样子看着自己。

小妹纸“啊”的一声尖叫,后退一步,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在说“这人好坏,故意吓人”,新皇帝彻底无语,心道:“这逗比来干啥的?难道是皇室新婚夜特有的预备节目?”

这妹纸几年不见就长了身子没有长脑子啊。

如此想着,他却还是含笑招呼,一脸久别重逢的样子:“小丽,好久不见啊!”

小妹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圆鼓鼓的包子脸,让人忍不住就想咬,这一刻更是气鼓鼓的,瞪着明亮大眼睛,说:“谁是小丽,你叫谁小丽!”

新皇帝理所当然的说:“我听见有人叫你丽妃啊!”

小妹纸张嘴欲辩,最终却只“哼”了一声,而后眼珠子一转,审视般的看着新皇帝:“不对,咱们有见过吗,你认识我?”

她盯着眼前这张咪咪笑脸,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讨厌,渐渐地,一个记忆深处的形象与眼前人重合起来,小妹纸目瞪狗呆,一脸惊悚,大叫:“姐姐,新皇帝不是好人。就是那个最坏最坏的小屁孩,小银贼,他报仇来了!”

“小屁孩,小银贼?!”

新皇帝正要发作,还想着对这包子脸是该搓圆还是拉长呢,就见一枚秀气的拳头向自己飞来。

然后他觉得鼻子一酸,泪腺一松,脑子一蒙,眼泪流下来。

大力传来,高高飞起,远远的pia地上。

完成连杀三帝伟业,功名深藏,骄傲到不能自已的新皇帝悲伤到不能自已:“又来!”这一刻,他想起了那夕阳下的奔跑,那昨日纯真的誓言。

……

那是六年零六个月之前,张启明十三岁半。

半年前,遭受龙气凶猛反噬,他制定了新方案。他先是完成了具有重大启蒙与教育意义的《春闺秘史》的文本创作。

而后,他要找个合作者。

原来的张启明是个不敢出门、怕见生人的窝囊废,府外没人认识他,他不担心身份曝光。至于瞒过魏三宝就更容易,只能说侯府太大,老人家太忙,偌大侯府,后门就有七个呢。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站在台前啊。所以,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者就太重要了。

未来会涉及到的巨额利益,他要隐藏逍遥侯的身份,年纪太小孤身一人还没有任何虎皮可借,为了保险,捞金计划宁愿捂死也不能所托非人……

限制如此苛刻的任务,完不成才是正常的。

经过长期而巨量的摸排,没日没夜的分析,一个名字冲破重重封锁出现在最终候选里,然后他准备进行一次历史性的首见。

那一天,正是六年零六个月零六天之前。

他准备妥当了,走进一家位处闹市而无人问津的落魄画室。

莫丹青,将工笔仕女这一绘画流派送上艺术最高殿堂的画圣莫道子的嫡传九世孙,工笔仕女流因画圣莫道子进入了最鼎盛的一百年,艺术精品层出不穷。

莫家又陆续诞生了三位宗师,八位大师,天下画师皆以“莫氏门徒”自诩。

可成也由它,败也由它,百年之后,工笔仕女流盛极而衰。莫家的衰落也由此始,一代不如一代,到莫丹青时,世间再无“莫氏门徒”。

莫画师耗时半生潜心钻研和创作,然后广邀同行,展示了几十幅精心创作的代表作。

然后,他悲剧了。

原本只是籍籍无名,陡然间骂名遍神都。好听点的说他媚俗,难听点的骂他下流。

张启明也去看了,心中就一个念头,莫老师,来给《春闺秘史》画插画吧。

简直太神奇,画里的妹纸或端庄,或温良,或娴雅,或冷艳,或文采飞扬,或灵动逼人,一眼看去,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