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回了齐云山,五个人刚过三天门,宁启、澄冬已得了消息,都来迎接。他们看到五个人这般模样,都是惊讶不已,来不及询问更多便先安置了宁震与陈向儿各自休养。武英韶和夏苕华随宁启先去玉虚宫外等代掌门召见,没人叫路芬芳同去,但路芬芳自己厚着脸皮也跟去了。左右无事,她还想看看这神龙见不见尾的代掌门,执剑长老陈逾熠长什么样子。

糟糕。夏苕华心中懊悔不已,当下顾不得许多,也追进了洞去,见路芬芳、梁容和谢乙乙都倒在地上。旁边倒着的,竟然是宁震。

谏珂说着又来抢夺路芬芳肉身,路芬芳神识虽未苏醒,肉身却受丹炉操控快速移动,总能躲开谏珂的攻击。伯服心下明白,这妖风洞中灌满了谏珂的妖气,妖力霸道无比,他们想从这洞中脱出实不容易;久耗下去,又恐伤到路芬芳身体。这时若外面的人能赶来接应就好了!

武英韶看着两个女孩子在鼓阵中苦苦支撑,心疼如刀绞,他挥剑格开梁容手中木藤道:“梁容,你若肯随我同去加固鼓阵,我还可饶你不死!”

疯媳妇哪里知道这是计谋,一手牢牢抱着树枝,一手便去抓那腰带,却怎么也够不到。谢乙乙笑道:“笨猴儿!连条花腰带都抓不住,羞羞羞!”

伯服微微皱眉,周重璧会意,一脚将谢乙乙踩倒。谢乙乙娇嫩的脸蛋埋在碎石污泥中,她又疼又气,骂道:“姓周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你拉个帮手来我们就怕了你,有种你等我师哥来!你跟他一对一单挑啊!”

夏苕华给盘花妹疗伤正值紧要关头,哪有精力分神应对藤蔓囚笼?而无英韶刚才了那剑“惊鸿一瞥”后,鸿雁剑也早被藤叶缠住,根本动弹不得了。

谢乙乙一刚毕,她手臂上的水雾飘带“咻”得消失了,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上了夏苕华的吴鸿剑,变换形状为一只手的样子,握紧了剑身与夏苕华较上了劲。夏苕华使出一招“紫竹入云”,剑身轻轻一颤便将水雾打散了。

夏苕华先将疑惑按下,带着盘花妹追到一道浪。夏苕华在山崖紫娇花海上远眺,已看到那二十五面大鼓。一面主鼓在中央,两边各列十二鼓,代表二十四节气。夏苕华想起来了,蓬莱派龙王宫旧址便有这样的鼓阵,传说是东海龙王统治的海市报时之用,这翎随鼓阵不知是龙王鼓真品还是仿制品,灵气却是威武霸道,不容小觑。

路芬芳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时近卯正二刻,梁谢二人又说了些私房话的工夫,盘花妹便先来了。她说镇长已经答应谢乙乙昨日的提议,准他们进一道浪查看法阵了。

路芬芳对其他修仙门派的事知之甚少,便问周重璧:“这个琼华派也在昆仑山,不知和天墉城比,哪个更厉害?”

“嘻嘻,我叫盘花妹,她叫路芬芳。”盘花妹自作主张报上了路芬芳的姓名,又热道,“谢姐姐,这里崖又高水又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那老伯面貌慈祥,语气和善,似乎看路芬芳是独身在外,颇生怜悯之意。路芬芳再看门口,那俩修士早不见了踪影,只得坐下来应声:“不是,我……我相公陪我来的。”

“只是暂时送给你。”周重璧说道,“等你学会过目不忘,还得还给我。”

路芬芳的乌金匕掉了,青钢刺也断了,但是她还随身带着那把修剪香草的小剪子。她握了那把剪子,插进髯蛇身下,使劲向上撬去。髯蛇体重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如何是路芬芳一把剪子能撬出缝隙来?她又试了几下,心想反正最坏不过一死,便双手握了那剪刀,奋力向髯蛇皮肉中扎去!

伯服嘴冷心软,竟真化作一道灵光从朱砂痣中钻出,“噌”得飞上洞口,又“噌”得飞了回来,左肩扛着武英韶,右臂夹着夏苕华稳稳站在地上。路芬芳惊得直吐舌:“老爷子,你这身法怎么练的,比孙大圣筋斗云还快!”

他们又浪费掉一颗明珠,还来不及懊丧,却见那大蛇呼呼向后缩去,退回到了他们刚刚取得第一颗明珠的位置!

苕华果然是个聪明乖觉的,她知道现在武英韶忙着为路芬芳伤心,她若出怀疑路芬芳之语,武英韶必定听不进去,还要责怪她冷血多疑。现在她顺着武英韶的话说,武英韶自然就高兴、顺心了。

“别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有用吗?”一道灵光降落路芬芳身前,伯服终于现了身,抱着肩板着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路芬芳笑道:“说对不起怎么没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是他自己闯关被阵法束缚,与我何干?”焚琴看武英韶已经被阵法之力牢牢吸住,不多时便要石化,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叹惋。他如实说道:“连环劫第五重是一道谜题,解开便可进入第六重,但若解不开,便会被石柱吞掉,阵法也将会锁死,其他闯关者不再有解题的机会。要想继续解完连环劫也不是没有办法,任由武英韶被石柱吞掉、石化,连环劫将自动进入第六重。”

武英韶的火土双灵根并不是多么稀罕的灵根,但他才二十岁便踏入了结丹境界,这在修仙界是前无古人的。若说他有珠丘丹炉襄助,倒也能算个合理的解释。

“当时瑶寨中有很多人信奉崂山道术,我师父便假扮崂山道士,收瑶女为徒。说来也是命运捉弄,那瑶女竟是五灵根的假灵根,修炼无望,指望她易经锻骨后完全切断与丹炉的联结也不可能了。师父只好一面寻求取丹炉之法,一面教授瑶女道术。他为了蒙蔽瑶女,又收了许多凡人弟子为徒,次序却排在瑶女之前。我,也是其中之一。”

她便捡了这张纸看来,那排列歪斜奇形怪状的文字,不正是瑶族文字么?

“苕华姐姐,你现在能联络到小师叔吗?”

路芬芳扯着苕华,踩着那石灵芝的台阶一步步走下。随着她们往前走,身后的石灵芝有的升高有的降低,竟形成了一片错综复杂的灵芝迷阵。两个人顺着一个方向走下去,走着走着却现前后左右皆是石灵芝,原先敞亮的洞壁石门都不见了踪影。她们迷路了。

“混账!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要成仙,以后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若要对夏苕华好,干脆把珠丘丹炉一并献给她,才算是全了你们姐妹义!”

雪花飘落无声,那黑色的钟乳石、深灰的洞壁、浑浊的湖面都被冰冻得如镜子一般,路芬芳流的血亦被冻在冰中,如同散开的花朵。一瞬间,仿佛有无数个澄凌的影子投射在冰镜中,独不见路芬芳的身影。

路芬芳黯然道:“我体内妖力太弱,吃再多天材地宝也无法维持人形,只有回到初生之地——也就是这蜘金洞,与母树结成的果实融合,才能获得永久人形。母树六百年才结一次果,便是今天了。恳请师姐开恩,容这石果长成,若我今日能服下石果,必定一心向道,再不踏出蜘金洞半步!”

澄凌惊慌失措,抓住路芬芳的双臂大声喊苕华,待到视野渐渐明晰,看清眼前的人和景,眼中所有热度便都冷了下来。她松开手,漠然道:“是你?苕华师姐呢?小师叔呢?”

“那你就承认是他娘的借尸还魂就行了。”

“不必了!”焚琴趁路芬芳心神未收,连着三剑刺来。路芬芳弓身躲过,不管焚琴如何出招,她只贴着剑尖,步法不慢于焚琴,才过三招,焚琴果然没耐心跟她再耗,直接朝她胸口刺来。路芬芳双手合十夹住剑尖,脚尖擦着地面极速后退。

路芬芳想了想说道:“自然是用强力的符咒攻他,他不能用法术,但我还有符咒,自然是我占上风。”

什么?

此刻路芬芳脑中想象的画面,是一条双头的巨蟒正缠住武英韶的腿,两张大口将他双臂咬得鲜血淋漓。路芬芳耳朵里嗡嗡直响,不对,还是不对,如果有大蛇扑来,武英韶至少应该出惊呼,若是受伤更应该呼叫,怎会不声不响便要她割断绳子呢?

卷曲石所落之处,岩溶怪四散而逃。路芬芳刚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却看到一只岩溶怪无声无息扑了上来,张嘴露出獠牙,咔嚓一声咬掉她半只臂膀,便又重新落回那怪群中去!

这五个小瓷瓶里装的,既不是丹药也不是食水,而是散着清雅淳甜香味的汁子。澄凌觉得好闻极了,吸了几下鼻子又悄声嘟哝道:“都这种时候来还带着脂粉头油,也不知道臭美给谁看。”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它飞过来么?”苕华的心砰砰乱跳,连自己说话声音都听不到了。

几人按照九曲珠的反应向前走,竟走到一片沼泽之前,不得前行。苕华说道:“看来只有御剑过去了。”

“等一下。”路芬芳叫住武英韶,她还未及向武英韶表明自己想同去瑶山之事,可眼下似乎又不太合时宜,“我……还有事跟你说。”

听到伯服这样说,路芬芳终于踏实了。她捧着洞冥草,觉得心里热乎又亮堂。

“你们?你也要去?”周重璧严肃道,“瑶山之行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遇上那大妖还好,若遇上了,十有你们就回不来了。”

路芬芳正望着地图呆,忽觉一阵冷风袭来。她下意识得向后退去,竟叫来人抓了个空。她现在感觉敏锐反应迅速,南海蝴蝶丹可不是白服的。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练,不知不觉过了巳时。路芬芳几个动作下来便大汗淋漓,从怀内摸出手绢来擦汗。武英韶关怀道:“你且歇会儿吧,我去给你倒茶来。”

苕华领命,携了澄凌出去,她看了武英韶一眼,武英韶只是淡淡点点头,并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听到伯服如此轻松。路芬芳便扑到床中,闭眼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她迷迷糊糊的,仿佛走到月色明朗的海岸边,冰月一轮投入墨蓝的海水中,铺就一条倾辉泻玉的光带。

魏霏武三人都盯着路芬芳,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神。武英韶问道:“你确定是零陵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