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疏无奈的咬了一口,好吧,比起昨天的那碗粥和晚饭,这可以称得上是正常食物了。嚼了许久才合着口水咽下,慕扶疏深深的觉得以前吃的五谷杂粮是山寨货,那根本就是细粮好吧。

慕名花的嗓门又尖又细:“慕二郎你放我下来你这有了老婆忘了娘的花喜鹊尾巴长被那两个贱人勾了魂去居然要抛了父母亲人你这没良心的忤逆种……”

“有的,阿姐要看书么?”阿猪见阿姐和他说话很是高兴,屁颠屁颠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一眼看见了那个粗瓷大碗,像被点穴般怔住不动了。

阿猪见慕扶疏呆呆看着自己不说话,伸手把她眼皮往下抹:“阿姐快睡。”

“大娘还没吃苦?都快没命了……”

第三天客人更少,慕扶疏将家里交给艺术家姑夫,自己匆匆出了门。

眼前一闪,慕扶疏站在了灯火通明的豪华浴室中。

三天后,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死了。一个月后,奶奶也死了。

慕扶疏和阿猪用温水洗了手脸,林氏从陶锅里舀出两碗野兔肉,阿猪接过狼吞虎咽起来。慕扶疏勉强吃了半碗,除了盐没有别的调料,能好吃到哪去?

慕仲君还在红着眼睛整理屋子,慕扶疏忍不住道:“不要弄了,这屋子这么破,不如盖新的吧。”

林氏和慕仲君都愣住了,半晌后林氏才低声道:“盖几间新屋至少也要二三十两银子,我们初来乍到的,什么都要银钱,一时盖不起。”

慕扶疏眼珠转了转:“这山上有野味,也有草药吧?我听说人参灵芝什么的可值钱了。”

“人参灵芝哪有这么这么容易得?”林氏不由被逗笑了,接过慕扶疏吃剩下的碗喝了起来。慕仲君倒是低头认真思考起来。越想越有道理,不由信心十足道:“吃过饭我便去山上看看,说不定真如大娘说的那样好运呢。”

“我也去。”慕扶疏赶紧附和。开玩笑,她不去的话哪来的人参灵芝。

阿猪也叫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林氏急了:“不许去。这山里有大虫呢。”

大虫就是老虎。慕扶疏有些疑惑,这么矮的山也有老虎?不过想到这山体绵延,两边都望不到头,有老虎也很有可能。

上午慕仲君去砍树做家具,林氏去捡柴,阿猪和慕扶疏帮着把那些草从围墙缺口处往外搬。忙的脚不沾地。慕扶疏从小到大没干过重活,最多就是下个厨做个点心而已,现在叫她干力气活,这八岁小身板儿真是难为了,连阿猪都不如。

林氏心疼儿女,不过砍了一捆柴就回来了,剩下的草搬到外面,等晒干了就一把火烧了。这草烧起来烟很大,不然倒是能当柴烧的。正忙着,围墙外走过来几个穿着短袄素裙的女人,其中一个年约四十的女子面带疑惑的看着林氏:“你是哪个?怎么随便住在别人家?”

林氏擦擦额头的汗道:“我是这家的女儿,我娘是林明月。”

“你是阿玉?”后面一个穿绿色夹袄的女人向前一步仔细看她的脸。

林氏微微一怔,笑容真诚许多:“四娘。”

这个四娘以前住在林氏隔壁的,两人自小相识。

见四娘认出林氏,其她几个原先见过林氏的女人也纷纷和她打招呼,问起她的爹娘。林氏心下一痛,低声道:“都没了,我这才带着郎君和儿女回来住。”

四娘惊愕不已,回头看向一开始开口的女人:“大嫂子,您看我们是不是和村长说一声,阿玉家还有五亩水田呢。”

大嫂子是村长大媳妇,闻点头道:“我回去和阿爹说一声,你们先住着。那五亩水田现在大家一起种,按分成充作祠堂费用,你们回来了自然是要还给你们的。”

林氏点头,眼圈微红:“多谢大嫂子了。”

大嫂子率先走了,四娘和另两个女人留下来帮忙。其中一个林氏也认识,也是本村的,这几日正好回娘家,嫁了个姓胡的,如今人称胡嫂子。还有一个是外村嫁进来的,和四娘是妯娌。四娘嫁在本村,离这里也近。见屋子里地上坑坑洼洼的,回家拿了铲子来帮忙平地。等慕仲君回来,两间房的地都铲平整了。

大嬷嬷回去将林家阿玉回来的事说了,村长领着两个儿子儿媳,拎着一袋糙米过来了。林氏郑重向他问了安。村长年逾六十,一头白,个头不高却很精神,两个儿子也是小个子,但是很壮实。

大家见林氏家当不多,也知道她过得不好,没有多说什么。村长将糙米给了他们,道:“你们家的五亩水田我们种了十五年了,当初和你阿公说好了七成归村里、三成给你们存着。我算了一下,大概是二十两银子,待明日就给你送来。这一茬种的冬小麦,明年就要你们自己收了。”

这里人种的是双季稻,秋季就播种冬小麦,与原来慕家那边的庄稼有些不同。

林氏没想到不但能拿回地,还能拿到银子,不觉激动的热泪盈眶。慕扶疏在一旁看着,现慕家极品原来是特例,这些人才是真正纯洁质朴品质高尚的古代农民。

陆陆续续的有些得知消息的乡邻来探望,你一把青菜我两个鸡蛋的,倒是把那半间厨房地上放满了。等慕仲君拖着一棵大树干回来时,村长已经在召集人手帮忙修缮屋子了。

有了村长答应的二十两银子和带出来的十两银子做底,林氏和慕仲君打算重新建房。这里一大片宅基地都是林家的,也不存在占地之说。而且修缮老房子比重建要麻烦,不如先建新的,老的再拆掉。

林氏把商量结果一说,村长拍板了,先让小儿子挨家挨户去说一声,到时候壮劳力都来帮忙建房。又叫大儿子回去找黄历挑日子,等人都散了,才跟着林氏回屋,在一个不知道谁拿来的矮凳上坐了。问起了林氏的爹娘。林氏的眼泪不断滑落,抽抽噎噎的说起来。

慕扶疏在一边听着,被雷的全身无力,原来极品真的处处可见。

林氏的爹是入赘的,也就是上门女婿。当年林氏的外公外婆只生了一个女儿林明月,林氏外公在蒙阳城开了个小铺子,看中了铺子里的小伙计陈春,就招了上门女婿。后来林明月生下林氏后一直未有身孕,林家二老身体也不好了,陈春倒是孝顺,将铺子租了出去,和林明月一起回乡下照顾两老。

林氏七岁时外婆去世,外公也病入膏肓,担心自己走后女儿无依无靠,便留了心眼,当着陈春和族老的面将铺子契约交给了女儿,又说如果陈春要带女儿离开,那五亩水田就给族里,三七分成,等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人回来再交给他们。果然,外公去世后不到一年,陈春便带着林明月和林氏回了老家。

回到陈家后,一开始陈春待林明月母女还不错。后来陈家老娘嫌弃林明月不会生儿子,要给陈春纳妾。乡下人哪有纳妾的?律法也不许,有功名在身可以一妻一妾,普通人家纳妾是要判刑的!她这么做其实就是想逼走林明月。

林明月为了女儿,硬是不肯让步。结果一日陈老娘趁林明月不在家,将林氏卖给了人贩子。就这样十岁的林氏成了奴婢。幸而主家仁厚,林氏十六岁时被主家配了人,后又生了子女。五年前主人开恩,消了他们一家子奴籍,放他们回了老家。

林氏跟着慕仲君回了老家,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娘得知她被卖后了疯,不久就不知所踪,他爹又娶了个,生了五个女儿,连带来的三个女儿,倒是能凑成一桌麻将。林氏打听清楚后哭了一场,并没有回去认亲,只当自己父亲一家子都死了。

村长听得连连叹息,又想起那家铺子,问起了,林氏拔下头上的木簪,雕花一头可以拧开,里面一张薄薄的黄纸。村长长叹一声:“难为你还能守住铺子。”

林氏却哭了:“要不是阿娘把铺子契纸藏在我身上,早晚也被他们夺了去。”

村长闷声道:“你们一去十五年,租金一直没涨,那铺子倒是一直没换主人。租金能收个两百多两,不愁房子盖不起来。明日吧,明日叫我家老大老二陪着你家郎君一起去,这么久你也记不清那铺子在何处了。”

林氏知道村长是怕自己要不来租金,所以叫他家大郎二郎陪着,不由又是一阵感激。慕仲君也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他和妻子都知道外家有田地铺子留下,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人家认不认还不知道,没想到村长处处为他们着想,不但二话不说还了田地租金,还帮他们去要铺子租金。

村长和他们商量完下来的事就走了,这个家一贫如洗,连个茶也没法泡。林氏只能在心中记着他的好,日后一定好好孝顺他,说起来村长还是她族舅呢。

慕扶疏在一边看着村长的做派,深感极品之外还是有好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好心的村长,带领这个村子的人踏上人生巅峰不大可能,致富倒是可以的。

哺食是一大锅杂粮菜粥,慕扶疏吃了一大碗。晚上林氏在地上铺了厚厚稻草,上面铺了乡邻拿来的旧被子。哪家都不富裕,被子上补丁再多也比他们自己那床好,而且人家的被子还洗的干干净净的。这次慕仲君没和他们一个屋子,在另一间打了地铺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氏煮好朝食,叫慕扶疏在家带着阿猪,不要到处乱跑,她和慕仲君要跟着村长家大郎二郎去城里的铺子要租金。村长家条件不错,居然有牛车。慕扶疏目送他们四人晃晃悠悠赶着牛车走远了,转头对阿猪道:“阿猪,姐姐带你去山上玩好不好?”

慕扶疏准备去山上“采”一根人参。其实就是从空间拿一根出来,但为了骗过阿爹阿娘,还需要阿猪打个掩护,让阿猪亲眼看见自己采到人参的过程才行。虽然家里有了三十两进账,今天可能还会拿回来更多,但是慕扶疏是享受惯了的,房子要么不盖,要盖就要盖砖瓦房,地上全部铺上青砖,卫生间也很重要,她不想上那种地上一个大缸、上面搭两块木板的茅坑,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想想就恶心。

阿猪一向听姐姐的话,兼之从没见过山是啥样,听说姐姐要带他上山,高兴的一路当先冲在前面。

两人走到山下不过二十来分钟,慕扶疏仔细看了看,山下的小道还挺宽,说明上山的人挺多的。只要小心些不要走到深山里,应该不会有大型野兽,就算有也不怕,空间里有枪,还有弓箭连弩。她是野外运动爱好者,射击俱乐部的资深会员。平时除了射击,最喜欢的还是射箭。她最高纪录是用十八连弩在一分钟中十七个移动靶心,一个九十环。只是……她担心的摸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森森的为自己的小身板儿感到忧桑。

慕扶疏拿了个小篮子,拉着阿猪顺着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前行。因为太阳才刚出来,树上的露水像下雨一样往下滴,慕扶疏有些后悔,早知道等露水干了再出来了。

阿猪缩着脖子,显然也是被露水滴进脖子有些难受。他身上还是那件明显嫌长的衣服,裤子倒换了条长一些的。慕扶疏帮他扎紧了裤腿,自己的裤腿也扎紧了,以防蛇虫鼠蚁咬到。

小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和灌木丛,地上落叶铺的很厚一层,空气中混合着腐烂的气息,不是很难闻。慕扶疏仔细观察,居然还看到了蘑菇和木耳。小路渐渐的越来越小,林间也越来越阴暗,阿猪都不大肯往前走了。慕扶疏观察了一下四周,对阿猪道:“阿猪,我们去采蘑菇好不好?”

阿猪蹲下身,看着慕扶疏摘蘑菇,慕扶疏一边采一边教他:“这种灰色的才是可以吃的蘑菇,其他颜色的都不要摘。”她怕采到毒蘑菇,干脆只教阿猪采草菇。眼见得阿猪越采越起劲,她从空间取出一支最小的人参,在地上迅速挖了个洞埋上,又低呼一声:“阿猪!快来帮忙!”

阿猪回头看见阿姐紧张兮兮的盯着地上几根草,疑惑的看着她道:“帮什么忙?”

慕扶疏这才想起阿猪是不认识人参的,而且对于一个农家孩子大娘来说应该也不认识人参吧?这样想来自己还是欠考虑了。可是想起青砖大瓦房,还是两手飞快扒着土,不一会儿一支已经长出四肢的胖人参合着泥土被慕扶疏捧在了手心。

阿猪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人参,吐出四个字:“棒槌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