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巳牌时分,马车行至一处傍河的客栈,赐香拽着神萎靡不振的单涛下了车。她舒展了一下筋骨,这一路车马劳顿,少说也走了半个月的光景,终于到了河阳城。眉眼横扫过去,却现楼外艳阳高照,湖波荡漾柳拂春风,画舫,沙飞,乌篷,水上漂着各色游船衔尾相接,桥上桥下游人如织。

她几步走了过去,一脚将那躺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踹了过来,正面躺着。

“赐香!”

赐香的话将共襄挂在嘴边的话逼了回去,他猛地咳嗽了一声,清润白皙的脸颊晕染了一抹粉红色,平添几分动人韵味。赐香又是一愣,这孩子连咳嗽都能美成这样子,太没天理了。

“嗯,好茶!!”赐香猛地一口喝光,实在是有些渴了,一抬头却对上那双茶色双眸,分明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抹类似于鄙夷的目光。她猛揉了揉眼睛,却现那双眸子恢复了安然恬淡。

她的同心登时泛滥了起来:“姐姐!小妹不才,还会几招玄黄之术,虽然姐姐口不能,但是小妹愿意试一试治好姐姐的喑哑之症。”

“一派胡,还巧令色,强词夺理,简直气煞老夫了!”

彼时阳光洒落进来,罩着赐香银色面具下的那张粉嫩的嘴巴还有弧度完美的白皙下颌,令单涛一时间有些痴惘。

比着赐香的那抹剑锋更紧了几分,赐香暗道这家伙莫非是要杀人灭口不成?也对啊!若是放自己回去,岂不是被人知道了他在这里?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道袭来,显然被人追杀至此,想来也害怕别人知晓他的藏身之处。

“可不是吗!”如月看着赐香心头不顺畅,单涛公子竟然拿钱将这个丫头赎出去了,难道眼睛瞎了吗?看不到她这样一个风万种的美人吗?偏偏看上这个蒙着脸丑的见不得人的小丫头。

“单公子,”赐香忙掩饰道,“我脸上的脓疮作的更是厉害了,我想让你帮我弄一副面具戴着,免得一会儿惊扰了府里面的人。”

“何必浪费妈妈的柴钱和麻油钱,”赐香一直很笨若是不笨怎么可能连自己夫君和庶妹勾搭成奸这样的肮脏事她都没有现?但是现如今再笨她也总算了然自己在这含香院中的身份,还是先服个软,等一会儿配几封丹药让你们尝尝厉害。

“呵呵!是不是你怕蛇?”

只有透过死的过程才能找到生的意义,端木赐香——那个端木家族的新掌门人已经死了,活过来的只有这个默默无闻的赐香。

端木赐香微蹙了稀疏的眉头,抬起略有些黄的脸看着庶妹:“烟雪你不该来!”

夜色朦胧,河畔画舫灯火通明,赐香同单涛趴在桥头石栏边,动也不能动一下。

“单涛,”赐香狠狠吸了口冷气,“你一个堂堂男子竟然是路痴?”

单涛委屈的抹着眼泪:“师傅!你怎么也不认识路啊?!!”

赐香看着河面波光粼粼的流水,该死的,她上一世十八岁之前就只去过两个地方,凌云峰和燕都皇宫。

“我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

“师傅已经问了三回了,我也不知道啊!那个时候师傅不是说有美人嘛!所以……”

“好吧,算我没问!”

一只画舫此时缓缓经过了小桥,画肪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冲着单涛巧笑道:“这位小哥要上来听奴家唱曲儿吗?”

“哎……”单涛刚要挥一挥衣袖,被赐香一巴掌拍到了一边,侧目间赐香突然一怔。夜色朦胧下,单涛的脸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韵致,赐香缓缓点了点头。

“师傅……”单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乖徒儿!过来!!”

单涛不务正业的二十年间,虽然路痴,但是有一处地方绝对能找得到。怡春园韩妈妈的房间,脂粉之气甚是嚣张,抬眸看了一眼赐香那张冷冰冰的面具,又上上下下将赐香看了一个通透。

“身材不错,只是你的脸怎么了?”

赐香清了清嗓子郁闷之极:“韩妈妈我的脸上有脓疮会过病的……”

“你消遣妈妈我呢?”韩妈妈一怒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赐香向后退了一步,暗道比含香院的妈妈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瞧瞧人家这气势。

“不是,不是我……是我徒弟……”赐香面无表的将身后的单涛揪了过去。

韩妈妈一愣,竟然说不出话来。

赐香扯了扯单涛的脸:“素来听闻这里也有男风盛行,我这个徒儿虽然粗鄙不堪,但是样貌却也端的上台面了,不若妈妈看看随便给个价钱吧!”

韩妈妈张大的嘴巴缓缓合上,站了起来冷冷扫视了过去,单涛的一双桃花眼躲闪着。

“嗯……”韩妈妈点了点头,“虽然小家子气点儿,但也挺招人喜欢的,小可怜儿……”

单涛被韩妈妈在脸上狠狠吃了豆腐,桃花眼中瞬间蕴满了眼泪,悲愤不堪的看着赐香。

赐香突然心生不忍,但是这也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将单涛卖了银子,然后找药师买了药材炼丹,循着机会卖一个好价钱,再开一家医馆慢慢攒钱最后十年后将单涛从怡春院里赎出来。

“单涛……你等着为师来赎你……”

“师傅……你什么时候来啊?”单涛真哭了。

“三年吧!”赐香故意缩短了年限,单涛彻底晕过去了。

“喏,三百两银子拿好了!”

赐香心沉重的接了过来,转身要走。

“姑娘等等!”韩妈妈还是不甘心的看着赐香那窈窕的身段儿,啧啧啧,这分明是个美人坯子嘛!

“韩妈妈?”赐香转过身。

“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韩妈妈我看看,若是能治的话,韩妈妈我出大价钱买下你怎么样?”

“呃……不必了……谢谢……”赐香顿时撒腿便走,经过青丘镇的短暂熏陶,她早已经明白这种地方是干什么的了。

可是刚折出韩妈妈的房间却脚步迟疑了起来,回想起单涛脸上那种人蓄无害的舒朗笑容顿时令她觉得难受起来。所幸来往的人甚多,赐香悄悄躲在了一株花树后。却不想两个贵公子哥儿此时摇摇晃晃走进了韩妈妈的屋子,不多时单涛突然被他们带了出来。身上的那件青色纱衫早已经被换成了艳粉色,打扮很怪异的模样。

单涛平日里不务正业,加上喜好诗文,皮肉倒是生的也白净,被两个公子哥儿手下嘻嘻哈哈架到一处花阁中。

赐香心头一暗,跟了过去,却不想那花阁中还有两个贵公子哥儿,将单涛夹在中间上下其手。

一股怒火登时升腾起来,赐香在凌云峰顶也学过几招功夫,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一脚踹开了门。操着桌子上热腾腾的盘子径直砸在了几个公子哥儿的脑门儿上,瞬间尖叫声,打斗声,吵嚷声乱成一团。

韩妈妈一看被赐香打伤的人竟然是河阳郡守的儿子,登时吓瘫了去,命人将官差请了过来。不出一炷香时间,单涛和赐香便下了狱。

赐香除了脸上其余地方均是伤痕累累,也多亏了脸上的面具,单涛则是挤着两只熊猫眼苦兮兮的感叹道:“师傅……你真的好仗义啊!”

赐香别过脸,看着黑漆漆的牢房,欲哭无泪,她,端木赐香,堂堂的端木家族掌门人到底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