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错人了?她这一下提醒了我,再仔细瞧她,既象又不象。那个女孩的眼神是阴忧的,她却透着活泼与调皮;那个女孩皮肤白得略带病态,她双颊则白里透红……

琼老师!我去不了啦!我母亲昨晚跌一跤,得脑溢血啦!住进医院啦!……

这天晚上,我长夜失眠了。那个女孩乘船走了,显然就是赴柳河源去。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在前面那个老鹰滩镇下。她是柳河源人?还是到哪去旅游的?这个地方旅游才刚开放,根本还谈不上有知名度。她不太可能是去旅游的,尤其是她一个人。我注意观察了一下,船上也没有一个对她显得亲近的人。一个人赴柳河源如果是旅游,好象不太现实,尤其是一个女孩。很有可能她是柳河源镇人,或者是在什么地方读书,放假回家……不对呀,现在才四月,还没到放假的时候。那她就是参加工作了。从外地回家看看。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她个子虽然有那么高,满脸却透着稚气,又不太象个已参加工作的人。她实实在在还象个正在读书的女孩!……

河滩上好些人在朝浮桥跑去!我站在码头上,离浮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为了捕捉镜头,我不能动!镜头开始跟随着她顺流而下,已经拍了她三张了!正准备照第四张,她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好一阵水面一下冒出两个头来!我赶快按下快门,又摄下了这个难得的救人场景!这时,一条小渔船急速朝她们驶来,她在渔民的帮助下,将她推上了船。紧接着,自己也爬上去!上船后将她扶起,让她弯腰靠着船舷,拍着她的背,使她肚子里的水呕吐出来。渔船飞快驶向岸,岸上奔来两个汉子,一道将投江女孩弄出船,抬到沙滩上。岸上奔了好些人下去,围观的人严严实实档住了我的视线,那个救人的女孩突然钻出人群,匆匆朝上游奔去,那条游船已经驶回岸边,在等待着她。见此情景,我赶快飞奔而下,我要见见这个女孩!要与她照一张人物特写!我对她的见义勇为行为感到敬佩,而且惊赞她的好水性!前天她还做好事,送位瞎子大娘到车站呢!眼下人们都忽视了她,人们在围观那位被她救起的女孩!我奔下长长的防城河堤,我的脚已经能够这么小跑步的进行了。下面是一片河滩。我迎面与她走去,快走到她身边时,热血一下沸腾起来!

洗头小陈可以,修脚嘛,我是学过的。请坐!

好一阵子,那个女孩才从候车室出来!她步子轻快,也许她刚做完一桩好事,与我今天的心情一样特别好,行走更富有风韵了!近了近了!我看到了她头上一个极醒目的红发夹!近了更近了,我竟激动的开始怦怦心跳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小青年迎上去,与她撞了个满怀!他提着一瓶酒,掉到地下去了!还发出了摔碎瓶的清脆响声!一瞬间,一下涌来了几个年青人,将女孩团团围住!见此景,我感到情况不妙!这伙人是有意找岔的!如果我脚好,会奔到车站去报警!眼下这不争气的脚……急中生智,我想到了神通广大的丰经理,赶快从报亭给丰经理挂了一个电话,他一听哈哈大笑,他说这伙人是专搞“碰磁”的。没事,我给广场派出所挂个电话,周所长今晚还要请我喝酒呢。很快几个警察就奔过来了!那伙人一见警察就散了!还是被抓走了两个人,那个女孩步子迈得更快了。

那个巴掌大的小镇,已被我甩去老远。我一呵气奔到老鹰滩,欣赏着激浪惊涛的壮观景象。河滩上只有我一个人,除去哗哗的水声,四周其实静得出奇,连上空惊过的小鸟,都无声无息象一颗流弹射向前方。河滩上的鹅卵石如刚用碧水洗过,干净的真想将它捧到怀里抚摸!太阳滑下山去时,浪花泛着红光,猛然望去象不少金鱼在欢腾跳跃,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四周的群山一片翠绿,丛中夹着星星点点鲜艳的野花,这里的黄昏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我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此刻,我融洽在大自然的怀胞里,如醉如痴。

我脱下鞋袜,让脚掌与鹅卵石亲密相吻,还真想一丝不挂,**在河滩上飞奔呢!去拥抱着这山野河泊的美妙黄昏!刚产生这个念头,目光却无意触碰到了河滩对岸那块矗立的巨岩,老鹰滩是不是因它而得名呢?是不是因为它象只老鹰?我开始仔细研究着它,左瞧右看怎么也看不出它象只老鹰,反倒象一位和蔼的老人,在朝我微笑呢!我不由有些失望,这里怎么叫老鹰滩呢?原来那座古塔是建在哪里?是建在这矗立的悬崖峰上吗?如果是,该是多少雄伟壮观!整座山这么一眼望去还是象一头狮子,狮头在东面,它在俯视着河的下游。河滩上游的入口处,窄小而细长,那是老鹰的嘴么?是是而非,只有凭你丰富想象罢了。

巨岩旁边是一个山沟,还有细股的溪水往下流。在山沟的正中处被一张大网罩着,那是一片醒目的大刺蓬!刺蓬细细的叶子密密集集,上面却吐着长长的嫩须,飘动着几片颜色浅得多的绿叶。我知道,那是绕在上面的野滕,以及从里面生长出来的杂木!这一切对我来讲太熟悉了!我望着对岸那片大刺蓬,感到无比亲切!小时候砍柴,当山上几乎“弹尽粮绝”的时候,我往往会从人们不经意的大刺蓬,发现一线生机,占足大便宜!我象获得宝藏式的钻进去,等小伙伴们四处寻找我的时候,一担柴就在里面悄悄完成了……的确,大刺蓬中生长的杂木极容易被人们忽视,或者说不容易被人们发现。它们笔直往上冲,将枝干、树叶与上面厚沉的刺蓬扭缠起来,一道分享外面的阳光雨露。砍刺蓬里的柴,美中不足的是,拖出它的枝干十分费劲,除此之外其乐无穷。大刺蓬里,恰似与世隔绝的世界,阴暗、潮湿,寸草不生,不见一片落叶,象有人刚仔细清扫过,显得十分洁净。里面透着淡淡的霉味,植物的清香,还有一种神秘的气氛。我呆在里面常幻想着能捡到金砖,或者别的什么珠宝。我曾在这样的小天地,不知度过了多少童年的美好时光,弄出一担担好柴出来……

当我一边联想,一边望着对面的大剌蓬出神时,身后猛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我不由猛然回头,只见河滩上游有一个人,背着一个画夹,胸前挂着一部长焦距的照相机,正快步朝下游走去。当他几乎与我擦肩而过时,我一下愣住了!这不是,这不是刘老师么?差点我还认不出来了!好在他走路的姿势没有变,匆匆而迈着碎步;好在望人的神态没变,习惯将眼镜扶正一下再看;好在他还是穿着那件淡黄色的夹克衫,这件衣服是我陪着他在北京买的……他也一惊,停下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时,就惊呼出声:

是你呀,琼明灿!真是太巧太巧啦!在这个地方碰到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前天吧,到你单位去,还没有找到你呢!你还来找过我?是呀。你没有调走吧?我调走?没有呀,一直在那个单位!我问了那个管人事的,他讲没有你这个人!没有我这个人?你问那个管人事的?他姓什么?我们单位人事室根本就没有姓李的!那是我找错了?是铁路上电务段呀,段门口有石狮子……刘老师呀,刘老师,你怎么糊涂了!我是水电段呀。我们通信,你不都是写这个单位么?如果写成电务段,我能收到你的信么?唉呀,你看我,真是糊涂了!只记得你是铁路上搞电工,就找到电务段去了……早没搞电力工啦,现在段党委办专职抓宣传,已经三年啦!我写信告诉了你的,也没见你的回信……我调县文化馆去啦,不在中学教书啦!天意呀,安排我们在这个地方相会……

想必他工作的压力大,比原来明显见老,胡子挺长了不刮,脸色也不太好,不过这会兴奋起来,眼睛显得炯炯有神!他告诉我,本来应该今天赴柳河源的,因一点事耽搁了。你也准备赴柳河源?好,我们正好同路!是住在老鹰滩镇旅社吗?是呀。老鹰滩镇就这一个旅社呀。哦,你是住在楼上?我是在楼下呀。你因事耽搁了,换一条船行吗?船老板写了条子的,他要我凭条子上明天那条船,几个船主都是亲戚关系……你专程赴柳河源写生?是的,还有点别的事……我们有四年多没见面了吧?还是**年在北京鲁院……对!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记起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当时动乱,离开北京就是胜利!我们三人就刘老师身上还有五十块钱,他在看行李,我们挤在窗口去买票,一股人潮突然涌出来,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压在人堆底下,只顾抢我那个大行李包,小包就顾不上了!其实小包比大包重要得多,里面有日记、照片、信件,还有个照相机,掉了是多可惜!后来我们在另外一个窗口,买到了火车票,都兴奋的跳起来!这一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