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定住了身形。莫失望着她后脑的长发,只期盼那绵墨青丝能动得一动,能回过头来。莫忘却始终没有回头,只看着自己足下的绣鞋,轻轻地道:“你不是我姐姐。”

然酒楼饭肆之上,说书先生口中,还是免不了说一段灯影斧声的故事。先帝如何如何,太后如何如何,太子如何如何,五王如何如何。

为何……会在这里?

陆圣庵凝望着她,心里空白得发紧——他亦想信她呵,可眼前的这一幕,要他如何信她?!

所以没有人留意倒在地上的溪宁,唇边那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她心软了么?不,不可以,因为这世上,她与她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希望她一生喜乐的人,不会是他……

心一阵揪紧,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掐住了、哽住了。

七王爷顿了一顿,终是出声道:“那汤里只是安眠的药剂,没有别的。”

轿内逼仄,溪宁打起轿帘,默默向外看去。正是深秋,满树的旧叶萎顿在地,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抖动,萧瑟而寂寥。天空很晴朗,安静地泛着淡淡的昏黄色。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三三两两地来去,仅有几个做小生意的还挑着担子,在瑟瑟秋风中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

这消息很晚才传到佛堂。

那火红的嫁衣,了她的眼睛。

尉迟霈修冷哼一记,一个耳光罩上荣菲的脸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啪——”,荣菲整个身躯都飞了出去,口中涌出了鲜血。

那侍女怔忡了一下,垂头道:“奴婢叫薄儿。”

太后见她眸中暗火粲然,脸上也肃穆起来,点头道:“请说。”

陆圣庵不禁笑了,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抵着她的发,轻轻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陆圣庵紧紧抱住她,吸了一口气,便使出轻功往厢房疾步而去。

可那……不是因为她。

竟然不是陆圣庵!

下了朝,寒暄几句,便往家赶。

自己坐到席前,苦苦思索起来——鲤鱼,鞋子,这是什么东西?朝绿喊她几声,她也置若罔闻。

“诺!”

溯央轻轻拿起那配饰看,见那上头是一个精心手打的千千结,中间镶嵌着一块澄澈的玉,下面垂着穗子。她的确没有什么腰饰,难为这两个丫头替她想到了。

溯央一时词穷,便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虽然天气湿冷,地上不知名的药草却长得生机勃勃,青翠茂密。

“我不去……我不去!”荣菲惊恐的用手捂住耳朵,连连摇头。黄金凤尾头饰上的纯金珠子随着她的动作不安地颤动。

她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帕子递给他。

溯央的脸色益发的冷,耳旁轰隆隆地掠过狂风的声音。她定定地看了他二人一会,道:“好,你们不说,我去问太子!”

七王的目光递给了一旁的一名大臣。那人连忙迈出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五王大逆不道,妄图夺嫡不成,如今投靠了我大佢的宿敌狄罗。狄罗屡犯我边境,妄图取而代之,实在是可恶至极。如今双罪并举,为还我大佢之尊严,保护我大佢之国土,实在应该出兵讨伐狄罗!”

若是他……那他为什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小名?为什么……

溯央的明眸闪了闪,两个人这般走着竟已经到了宫门前。那侍女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溯央却叫住她:“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尽?”

刘公公已经在阶前等她,脸上静如止水,丝毫不张声色。不过见溯央的一身清雅绝尘的装扮,老眼中倒不吝一丝欣赏之意。他微微示意,溯央便跟在他后头徐徐而行。

溯央苦笑一声——陆圣庵的计策果然灵验,义父义弟果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他费尽心机地将他们扣为人质,又费尽心机地将他们救出,她真不知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溯央轻轻将她搀起来,凝望着她,淡淡地道:“只要相公答应,姐姐又岂会为难呢?”

春风料峭里,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空留袅袅的余音。

陆圣庵正在伸手,任墨研往他身上披一件镶金边的公子袍,系上古铜饕餮腰扣,听到这句话,面色不由微微一动,目光落到廖奉霆身上。廖奉霆没有看他,侧脸望着窗棂外的树荫。光影俨然,鸟雀啾啾。他仿佛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若是能对她好一点,我也可以放心地去往疆场之上……

陆圣庵走在前面,廖奉霆跟在后头,两个人默默穿行过府内的池塘。几尾红鲤摇曳摆尾,悠闲而过。光影在粼粼的水波间错落,望得久了,便有阵阵倦意袭来。

溯央看他神色越发不善,心里也有些发憷。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昨夜的缱绻一时间荡然无存,窗外的鸟雀鸣叫亦不再赏心悦目,反而令人心生浮躁。

一双藕臂圈上来,柔若无骨地将他拉下。他只觉得满腔的感情都要震碎,粉尘般消散。

溯央停住脚步,淡淡地说:“你救过我一次,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溯央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之间,有些怆然。

凝眸间,仿佛看到那一日,兵荒马乱,四面楚歌。她站在他面前,一身轻薄欲飞的裘衣,眉目如画。秋水般的眸光望着他,万古洪荒,仿佛就这样默默流淌而过。

溯央不禁愣了愣。他要她唤他皇兄,为何要如此屈尊降贵?难道太后倒台了,他不甘心,还要拉拢余下的人一同再争一争?

七王爷突然回过身来,脸带着别有深意的笑,提声道:“诸位辛苦了……特别是圣庵。”

溯央端立在一旁,望着帝位侧座上但后。太后神色肃穆森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因此腮上酡红的胭脂显得略略刺目。她穿的金色凤袍领子极高,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受伤没有。但精神尚好,应当是没有大碍。

于是故意与溪宁演了一出戏。

远处似乎传来幽幽的歌声,弥久不绝。

后来,他成了北临统卫。她依旧是穆家可有可无的九姑娘。

临出殿门,溯央最后望了一眼屹立在殿中但后。只见她神色依然凛然有威,金色凤凰在衣衫上栩栩如生,简直就要飞翔起来。那样绚丽夺目,如日中天。仿佛还是在她最熟悉的皇城根下,晶元宫中;仿佛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佢圣太后。

——七。金牌。

廖奉霆与螓希皆是一惊。螓希脸上绯红,踉跄退后了一步。廖奉霆凝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痛楚:表嫂,奉霆只有一个。既然要护得您周全,便不能顾及太后了!”

稍稍休整一番后,她便带着螓希去拜见太后。

她攥紧了拳,原本澄澈的目光中夹带了几丝森冷。

软禁——京畿里朝堂中早已经有过先例。前些年五王爷软禁了一名在皇上面前弹劾他的旁支亲王,最后那小小的王爷竟然被偷偷流放关外,皇帝连想要搭救都来不及。

小姑娘还没有接茬,娃娃已经叫起来:“大胆!央央是我未来的老婆!”

另一座城里。

不成的,她还有天佑,她不能伤心,不能伤及无辜奠佑!

她的唇咬得死紧,甚至渗出血来。

呵,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关死白头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