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软了么?不,不可以,因为这世上,她与她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七王爷淡淡笑了一笑,道:“总有要麻烦之处。薄儿。”他唤来在一旁伫立良久的女子,嘱咐道,“派玉翠宫那几个嬷嬷侍婢送陆夫人回府,我与陆公子还有事要谈。”

心一阵揪紧,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掐住了、哽住了。

七王见她不过两三下就弄好了,仰着脖子,顺口笑道:“薄儿,你不在我身旁,真是不方便了许多。”

轿内逼仄,溪宁打起轿帘,默默向外看去。正是深秋,满树的旧叶萎顿在地,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抖动,萧瑟而寂寥。天空很晴朗,安静地泛着淡淡的昏黄色。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三三两两地来去,仅有几个做小生意的还挑着担子,在瑟瑟秋风中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

那些佛像望得久了,仿佛人的心也变得安宁而沉寂。忘却了尘世纷乱,忘却了仇恨与危险。心中只有静到极致的一种安然。

那火红的嫁衣,了她的眼睛。

他如此开门见山,其实是不给太后留一点余地。他要看看太后的反应是什么!

那侍女怔忡了一下,垂头道:“奴婢叫薄儿。”

她叫她断情绝爱,是对是错?

陆圣庵不禁笑了,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抵着她的发,轻轻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看到他这副神情,花乱来吓得差点没扑到河里去。他连忙一指溯央:“她中了阴阳合欢散,你赶紧救她。”说着,展开轻功,从凉亭飞掠而出。

可那……不是因为她。

她的手紧紧掐着酒杯,微微颤动着,等着他给她一个解释。

下了朝,寒暄几句,便往家赶。

那小厮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两旁,道:“公子明着没给什么,倒是后来送去了一幅画。”

“诺!”

不多时莫忘走了回来,递给莫失一朵带着朝露的深粉的蔷薇花。莫失接过来,轻轻插在溯央的发髻上。又替她戴上一双白银吊坠耳环。浅扫娥眉,略施粉黛,贴上一朵额前的花钿。那鲜嫩的花朵衬得溯央的脸也如朝花一般鲜艳。

溯央一时词穷,便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虽然天气湿冷,地上不知名的药草却长得生机勃勃,青翠茂密。

溯央心中猛然一动:“你是说,他会让公主和亲?”

她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帕子递给他。

陆圣庵与廖奉霆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七王的目光递给了一旁的一名大臣。那人连忙迈出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五王大逆不道,妄图夺嫡不成,如今投靠了我大佢的宿敌狄罗。狄罗屡犯我边境,妄图取而代之,实在是可恶至极。如今双罪并举,为还我大佢之尊严,保护我大佢之国土,实在应该出兵讨伐狄罗!”

那么,就不要打扰她,就这样远远望着,也好。

溯央的明眸闪了闪,两个人这般走着竟已经到了宫门前。那侍女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溯央却叫住她:“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尽?”

太子呆呆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昙花一现般的笑意,鼻头一阵一阵的发酸。他也就罢了,他是男子,可以扛得起千万斤的担子——可她……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从小无母,后又丧父。她明明这么简单这么善良,会为能见太后一面而欢喜雀跃,却又要肩负起那么多不属于她的悲痛和沉重。

溯央苦笑一声——陆圣庵的计策果然灵验,义父义弟果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他费尽心机地将他们扣为人质,又费尽心机地将他们救出,她真不知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溪宁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冰凉,便也堆着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姐姐说的是。今日姐姐既在这里,妹妹倒想讨个恩典。”

春风料峭里,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空留袅袅的余音。

“是真的。”陆圣庵淡淡地点了点头。

陆圣庵走在前面,廖奉霆跟在后头,两个人默默穿行过府内的池塘。几尾红鲤摇曳摆尾,悠闲而过。光影在粼粼的水波间错落,望得久了,便有阵阵倦意袭来。

他不料这种情状下她竟会提起这个,微微错愕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一双藕臂圈上来,柔若无骨地将他拉下。他只觉得满腔的感情都要震碎,粉尘般消散。

谁知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变色,只微微想了一想:“陆家?你是陆家的少夫人么?”

溯央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之间,有些怆然。

老太太立在他面前,他很高,早已经不是当年绕于她膝下的小孙儿。这个孩子的聪慧,已经超过他的爷爷、父亲,可是越是聪明,便越是寂寞。她以为溯央那孩子,可以拴住他的心,让他不再寂寞,可现在看来,之子于归什么的,都成了空话。

溯央不禁愣了愣。他要她唤他皇兄,为何要如此屈尊降贵?难道太后倒台了,他不甘心,还要拉拢余下的人一同再争一争?

太子拱手道:“儿臣告退。”说着,回眸向溯央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是难得的坚毅冷静。

溯央端立在一旁,望着帝位侧座上但后。太后神色肃穆森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因此腮上酡红的胭脂显得略略刺目。她穿的金色凤袍领子极高,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受伤没有。但精神尚好,应当是没有大碍。

竟也是我成亲的良辰。

远处似乎传来幽幽的歌声,弥久不绝。

小姑娘偷偷看了冷公子一眼,冷公子正巧也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小姑娘脸一红,垂下了头。过得片刻,又悄千起,怯生生地望过去。好在这一次冷公子并没有看她,拿起包子给了钱,向老板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要走。

临出殿门,溯央最后望了一眼屹立在殿中但后。只见她神色依然凛然有威,金色凤凰在衣衫上栩栩如生,简直就要飞翔起来。那样绚丽夺目,如日中天。仿佛还是在她最熟悉的皇城根下,晶元宫中;仿佛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佢圣太后。

举目都是横尸遍野。

廖奉霆与螓希皆是一惊。螓希脸上绯红,踉跄退后了一步。廖奉霆凝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痛楚:表嫂,奉霆只有一个。既然要护得您周全,便不能顾及太后了!”

溯央拿手蹭了一下螓希的脸,笑道:“这嘴嘟得,都挂得上油瓶了……她们也未必是那个心思,许是怕我一时心情不快,端出郡主的架子罚了他们。”

她攥紧了拳,原本澄澈的目光中夹带了几丝森冷。

“啪嗒。”溯央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打了个粉碎。一瓣瓣洁白如雪,飞散开来。

小姑娘还没有接茬,娃娃已经叫起来:“大胆!央央是我未来的老婆!”

角徵羽宫商角。